遇到心仪的少年,于西湖边共撑同一把伞,指尖交融,缓步烟雨江南,这是小白不敢想到的。
然而素手纤纤,已然合上了骨节分明的柔软。
“小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荼。”
白荼用食指轻轻划在何奕手心。
“前面好像是家卖饰物的店,我和苒苒去看看。缺了簪子,你也不方便。”
小白借机抽开手,勉强定住心绪,想起点什么,便深觉头上这支簪子太重,重到难以用他物偿还。欲知其究竟,却又羞于开口问公子——这是简单的帮助,还是另有他指。
“何奕愿将随身玉簪,赠与白荼姑娘,望姑娘不弃俗物粗鄙,不嫌心意唐突。”
手腕一凉,小白觉出少年的指尖微微发抖,却坚定地紧握着掌中的温度。
白衣少年墨黑的眸子在阴云下显得格外深邃,绵雨似乎落入了他的眼眶,隐约显出带点慌乱和期待的泪光。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同面颊一起褪去了血色,只剩下紧张的苍白。
目光灼灼,白荼在这样的凝视中失去了反驳的力量,最后只剩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重复:你只是这儿的过客。
白荼尽力堆起无所谓的笑意:
“那,我先替公子保管好了。”
“好。”
何奕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这一声叹息,尽管在努力的微笑,却藏不住眼角失望的痕迹。
——你只愿,以代我保管的名义收下吗?
——我未曾想你就此许下山盟海誓,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仅此而已。
何奕满心怅然,呆呆地为小白撑着伞,并肩默默,全然不觉雨水已打湿了肩头一片。
“老何,过来看看,我请客。”
吴桐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看不下去哥们儿这么失落的样子,自作主张跑进那家饰品店,站在门口冲何奕挥手。
闻此,何奕把伞柄递给小白,三步并作两步踏进店门。
祸不单行,一声熟悉的尖笑传入耳中:“诶哟,好巧不巧,这不是船上的小君子吗?这是怎么了,丧家之犬一样?”
那女子捕捉到何奕脸上的惨白,借此机会报复一下那晚的难堪。
吴桐白了那俩人一眼,拉着何奕到了柜台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吴桐的心疼瞬间融化在古色古香的标牌间——谁,谁说要请客来着?不是我吧……
欲哭无泪,小吴同学只希望何奕忘掉自己脑袋一抽的大方。然而,各怀鬼胎的对视之后,小何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媚了起来:
“这个,还有那个,对对,黑檀木的那一支……这个也不错,麻烦您帮我拿一下,谢谢……”
吴桐眼瞅着老板绽开的笑脸,几乎要昏死过去,无助地计算着不断累加的数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本来被奸商坑就很惨了,结果现在还被自己坑到濒临破产……
和苒苒一起迈过门槛,小白略过咬紧后槽牙的吴桐,无视那对情侣的诧异,看到渐渐褪去忧伤的小何同学,悬着的小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真是笨蛋,淋湿那么大一块儿都觉不出凉吗?
“小白,这把梳子不错诶。”
苒苒的目光被镶着猫眼石的刻花木梳吸引,悄声说道。
“超预算啦……”
小白拽拽苒苒的袖子,温馨提示她清醒一点。
“我又没说要买……”
苒苒无辜地眨眨眼,嘟着嘴巴继续打量着其他物件儿。
“哼,替她说几句话就以身相许,好不要脸。”
那女子注意到白荼头上的簪子有些眼熟,联系起何奕光秃秃的发髻,装模作样地对小白这样的拜金行为嗤之以鼻。
“瞧瞧,这是逼着那位小君子给她买东西呢。”
边说着,女子随手拈起一个玉坠,又细瞧瞧成色,满意地塞给了身边一言不发的男伴。
“老板,付款。”
那男子把玉坠一摔,不顾女子的不情愿,拽起她出了店,生怕她又看中些什么,非要自己当着那群小朋友的面证明她在他眼里的地位。
“这些东西,全要了?”
老板试探着询问何奕,又偷偷瞅了一眼新来的两位姑娘——显然是赞同那名被拽出去的女子的观点。
“全不要,全不要。只要这个。”
吴桐抢先一步,心底暗自庆幸那男的识趣,拦住何奕,把自己精选的最简单的簪子拍到老板面前。
苒苒噗呲一笑,寻思着要是那两位不走,小吴同学是不是真打算打肿脸充个胖子。
背过两位姑娘,吴桐揪着何奕:“可别想多了,这个算是哥哥我可怜你的,是非常单纯的一根木头棍棍。”
眼睛却指着小白的倾髻,冲何奕意味深长地撇撇嘴,一副洞察全局的了然。
小何在吴桐背后捶了一拳,拎走小白手里的伞,撑起朵小蘑菇,转身邀请这只狡猾的小刺猬往前走走。
苒苒则耸耸肩膀,自觉地走到小白前面。
三人没有留意到,吴桐借着存放把伞的由头,转身折回店里,耽搁片刻,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藏进了怀里,若无其事地追上队伍,凑到了苒苒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