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礼乐志（三）
君主在没有制成自己的乐时，就沿袭先王之乐来教化百姓，让百姓和谐安定，然后再进行修改制作，以便彰显功德。《周易》中说：“先王制作乐用来摧崇天下大德，殷朝用来祭祀上天，同时配享祖先。”
当年黄帝制作成《咸池》，颛顼制作成《六茎》，帝喾制作成《五英》，帝尧制作成《大章》，帝舜制作成《韶》，帝禹制作成《夏》，商汤制作成《濩（音，huò，获》，周武王制作成《武》，周公制作成《勺》。《勺》是说能继承先祖之道，《武》是说用武功安定天下，《濩》是说要拯救百姓，《夏》是说完全继承尧、舜二帝之德，《韶》是说继承帝尧之业，《大章》是说昭彰德行，《五英》是说德化很广泛，《六茎》是说波及到根茎，《咸池》是说已经全部具备。从夏朝再往前，就没有再听过这类乐曲，《殷颂》至今仍然保存着。
周朝时期，《诗经》已经完备了，所有演奏的器乐豪华铺张，《周官》中全都有记载。掌管者从卿大夫、师瞽以下，全都选择有道德之人，早晚练习业务，以便教育国子。国子是指卿大夫们的子弟，他们必须学习歌唱九德，吟诵六诗，练习六舞，演练五声、八音。所以帝舜命令夔说：“你掌控乐，要教育国子，使他们正直温和，宽厚谨慎，刚强而不暴虐，简约而不傲慢。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八音克谐。”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另外还赏赐德盛尊从教化的诸侯。乐的威仪足能充斥眼睛，音之声足能打动耳朵，诗歌语言足能感化内心，所以听到音乐就会大德和谐，阅读诗歌就会志向正直，然后再讨论其规律，这样就建立了法律。用这些前往郊祭庙宇就能使鬼神享用，用在朝廷就能使群臣和睦，设立到学堂就会万民和谐。听众无不虚己竦神，喜悦地沉浸其中，所以才使海内遍知上德，威服其风，光辉日新，化上迁善，但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随后达到万物不夭，天地和顺，各种嘉瑞也就随之降临。
所以《诗经》中说：“钟鼓皇皇，磐管锵锵，降福穰穰。”《尚书》中说：“击石拊石，百兽率舞。”鸟兽尚且有感应，何况是对于人呢？何况对于鬼神呢？所以乐是圣人是用来感应天地、畅通神明、安定万民的，以便形成同类相聚。但是自从《雅》《颂》兴起后，其所承袭的衰乱之音依然存在，这就是所谓的淫乱嘈杂之音，必须设法禁止。世道衰落后百姓人心离散，小人欺凌君子，思想浅薄，邪恶压制正气。所以《尚书》序中说：“殷纣舍弃先祖之乐，制作成淫声，用以变乱正声，以便取悦自己的妇人。”
随后，乐官师瞽抱着手中乐器逃奔出城，有的到投奔到了各地，有的到了河边大海。乐是依照人的本性，浸润肌肤深入骨髓，虽然经历千年，其遗风余烈仍然不会断绝。
到了春秋时期，陈国公子完投奔到齐国。陈完就是帝舜的后人，《昭》就由他保存。所以孔子到齐国听到《昭》乐演奏后，三个月不知肉味。他赞叹说：“没有想到乐能达到这种境界！”这是孔子对乐的高度赞美。
周朝失掉大道的时候，天下怨恨讽刺的诗随之兴起。周王的恩泽既然枯竭，诗歌随后再也不能写出。王官纷纷失业，《雅》《颂》错误混乱，孔子经过研究后重新确定。所以孔子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这时，周朝中央大权衰落，诸侯恣行任行，设立天子用的两观，乘上天子才能坐的车辆“大路”。诸侯的陪臣管仲、季氏等人娶了三姓之女，还在用餐时演奏《雍》乐，在室内舞蹈《八佾》。制度随后被彻底破坏，逐步崩溃再也回不到正路，桑间、濮上，郑、卫、宋、齐等地的淫乱音乐同时涌现，对内导致疾病损寿，对外则乱政伤民。诸侯只是虚伪用巧加以掩饰，以惑乱富贵上层人的耳目。万民百姓忙着谋私利，诸侯列国互相离间，勾心斗角。所以秦穆公送给戎人女乐后，他的重臣由余选择离开；齐国人赏赐给鲁国女乐后，孔子也走了。
至了六国时期，魏文侯最喜欢好古，但他却对子夏说了句大实话：“寡人听到古乐昏昏欲睡，但听到郑、卫之乐，就不知疲倦了。”子夏当面责备并和他争辩，但最后也没有说服魏文侯，此后礼乐更为丧失。
汉朝建立后，乐家中有位制氏，他们掌握雅乐声律从而世代担任大乐官，但只记下乐曲节奏和舞蹈，不能说出其含义。汉高祖刘邦时期，叔孙通依靠秦朝的乐人制作成宗庙音乐。祝在庙门迎接神灵，演奏《嘉至》乐，就像古代神灵降临的音乐；皇帝进入庙门时，演奏《永至》乐，作为行走的节奏，就像古代的《采荠》《肆夏》乐；献上祭祀的干豆时，演奏《登歌》，只出一人歌唱，不用管弦扰乱，希望在位官员都能听到，就像古代的《清庙》之歌；《登歌》演奏两遍后，再演奏《休成》乐，赞美神明已享受祭祀；皇帝到东厢房饮酒，等他坐定后，演奏《永安》乐，赞美祭礼已经完成。另外还有《房中祠乐》，是汉高祖的唐山夫人创作的。周朝有《房中乐》，到秦朝时叫做《寿人》。凡是音乐，都有其创作地的影子，这叫做礼不忘本。刘邦特别喜欢楚地音乐，所以《房中乐》就有楚国音乐的旋律。汉惠帝二年，让乐府令夏侯宽备齐箫管，随后就改名为《安世乐》。
黄其军
作于2021年5月16日（古历辛丑年四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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