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巩叔对我住下来很不满意。他住了我家的房子很多年,如今给他机会报答一下全是我妈的一厢情愿。
我拿出三百元跟巩叔说难免要麻烦几天,巩叔晚上就给了明确的态度,米汤馒头没有菜,我气势汹汹地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两碗米汤。
好在离睡的时间还早,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消食。我在拆平的地基上一圈圈转悠,来巩叔家里打麻将的人都被我吓了一跳。
晚上给陈小姐打电话前收到一堆调查报告,全是些人云亦云的结论。
我自诩不是个俗人,可还是被三人成虎的气势吓到。跟陈小姐的通话完全没了之前想好的那些潇洒,咕哩咕咯把之前的剧本讲完就撂了电话。
猜想陈小姐肯定也手不慢,从语气里就能听出些傲慢与偏见。
通话结束后我又翻看了一遍那些调查报告,确定里面没有老周的报告后将手机关机。在地基上又转了四十九圈后才回房休息。
我没料到农村现在也有这么先进的建筑设备了,地基一天就挑完了。
工头摸样的一个人跟我说他可以帮我联系到物美价廉的好砖。要是我着急的话两小时内就能把筑地基的量运过来。
我对他提出的“运”字感到好笑,问他现在拉砖不用拖拉机了吗?他把我当成不分五谷的少爷了,很惊诧我还见过拖拉机。
我问他如果很着急的话完全装修好需要多长时间。
他说住人的话得半年。
我说养鸡呢。
他说那得更久。
我告诉他不能那么久,等那会儿陈小姐跟我的事儿该黄了。
晚上巩叔的饭稍微好点了,可能是我妈给他打过电话。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絮叨我爸跟他的交情,暗示我不应该主观上瞎说话,破坏亲戚们的感情。我猜想明天肯定没好事了,吃完饭拒绝了他的牌局邀请,继续在地基里转圈。挑地基新起的土全部用去填挖树根的坑了,我索性跳到地基里转圈。
打麻将出来解手的一个叔叔站在坑前问我找到什么没有。
我跟他说只找到一点。
不知道从那儿冒出一群半大的孩子,都跳进地基里跟着我转圈。打麻将的人被外面的热闹惊扰,都纷纷出来跟着我们转圈。
我趁机躲进房间给陈小姐打电话。他们好像在那里转到后半夜才散去。
上午我看着他们推着夯来回夯地基。昨晚一堆人走了一夜,新挑的地基已经被压平了。
昨天那个工头过来给我发烟,说小哥很聪明啊,这等于省了咱们两天的活计。
我板着脸不跟他讲话。
十点多的时候,地基边聚集了一堆人,纷纷叫嚷着不能说开工就开工,得给个说法。
带头的是两个邻居,他们对着人群嚷嚷说巩叔好脾气,他们可没那么好性。
我才发现巩叔一早就锁门出去是什么意思。我的确是不应该主观上瞎说话。
我领着他们沿地基走了一遍,告诉他们以前多占我家的两米就算了,现在我还主动退出两米来做滴水。主动给你们占便宜就是想先得个先理,真要弄急了谁家弟兄们多还不一定呢。
那个工头执意不肯开工,说是怕得罪乡亲们以后不给他活儿干,他劝我去把孙叔喊来。
孙叔是我父亲小时候的结拜兄弟,现在在这个村子当村长。
我指着地基说你看不出来我妈想试试我有没有能耐自己把房子盖好吗?你现在就让我去喊孙叔叔,明天我这房子还怎么盖?
那工头蔫蔫地退到一边。
有个工人过来说如果我用他家的红砖的话,他愿意替我得罪这些人。他还从他的包里拿出一块儿来跟我说你看比一般的厚一个公分。
我接过来掰断扔在地上,让他把工头叫过来。
工头过来看了看地上的两截半砖挠了挠头。
我说你速度太慢了,我还等着房子盖好娶媳妇儿呢,你回去吧。
他斜着眼看我问我什么意思,怕我不明白强调说这儿的活儿要是他不干,没人敢干。
我慢慢蹲下一拳砸在地上的半截砖上,对他吼说,嫌你慢,等你盖好孩子都三岁了。
工头带人收拾好家伙骂骂咧咧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像得胜了的士兵一样看着我,我跳进地基里转圈。他们看着我转了几圈后纷纷散去。
中午巩叔才回来,做好饭在地基中间支了个桌子,喊我上来跟他吃饭。
这家伙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又开始絮叨起来,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问我要是不嫌弃他帮我张罗着这事儿。
一会儿自己说嗨了,又劝我这儿前后哪儿也挨不住,自古就是三不管的地界,没必要在这里盖房子,劝我把地基卖给他,拆房子的费用他给我补齐。
我一言不发,把盘子里的瘦肉全挑着吃了。
陈涛下午不到两点就来了,他跳进地基转了一圈说你怎么挑这么浅啊。
一会儿上来又说刚才没注意,怎么挑了一个回字型,你他妈是要学孔乙己吗?
我问他怎么就一个人来了,我着急着呢。
他瘪瘪嘴说他算了一下,按照我说的作法太贵了,先确认一下我是不是认真的。
我说是真的,赶紧开始吧,蛇种六月份就到了。
他嘻嘻笑起来,那也得明天,我的工程明天才能下来呢。
我坐陈涛的车回到家里,晚上给陈小姐打电话约她出来
。陈小姐先是扭捏着说她晚上不是很方便,一会儿又扯东扯西暗示我如果能去她们单位接她就好了。
我赶紧找王水借车,王水问我是不是看了他的调查报告了,我说你先把自己料理周全吧。
陈小姐那天刻意打扮了,我心里暗暗叫喜。
结果陈小姐不怎么高兴,皱着眉头嫌弃我找的饭馆不够安静,接着又说知道车是王水的了。
我瘫在椅子上跟她瞎扯,等着她说出那句我验算好的对白来。
菜上齐后陈小姐渐渐高兴起来,跟我说起小学时候的事情,我全没有印象,不知道她是在虚构还是在真的回忆。
我认真地听她胡说,等着她转到正题上。
眼看着菜就快吃完了,她俨然一副需要吃第二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