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的际遇,有时候仅仅因为一个契机,就会改变。当我们全家在大院共同生活了六年之际,迎来了二伯父一家人,他们从上海来到我们家,说是想见见爸爸及家人,这是我出生后十一年以来,第一次见他们,再浓厚的血缘,也抵不过现实的距离,真的很像陌生人,大家都很客气。
爸爸热情待客,每天换着花样给他们做一日三餐,我感觉他们已经不想回去了,这样的生活多么美好。二十几天的相处,我依然没有觉得和他们亲近,但是在他们临走之际,二伯父提出了一个请求,带我去上海求学,因为他是中学语文老师,他认为上海的教育资源更好,他希望我能从六年级,一直读到大学,直到毕业工作,都留在上海。
这是一个有吸引的邀约,也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提议,而我的父母竟然让我自己做决定,因为他们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我失去一次发展的机会,他们是伟大的,而我是自私的,我仅仅用了几分钟,就斩钉截铁地说:“去!”他们也很痛快,为我收拾好行囊,我就跟着二伯父和两个哥哥坐上了去上海的列车,到达一个陌生的城市,只为求学这个目的。
出发的那天,我已经有些想念了,但是自己做的决定,怎能反悔,我想我会适应的。然而每周六给父母写信的时刻,是一周中最伤心的时刻,几乎是从头哭到尾,信纸上的字被泪水浸湿,根本看不清我写了些什么,而我把这些吸满泪水的信,装入信封,邮寄到大院,那时的我,只知道表达情感,却忘了顾及父母看到信时的心情,妈妈情绪几近失控,而为了让我安心求学,没有人告诉我这些实情。
思念是无可避免的,只能顺其自然,而更需要我适应的,是寄人篱下的乖巧。分不清楚是二伯父的教育理念,还是他决定带我来到他们家里的另一个原因,这个是未解之谜。如果是理念,为什么两个哥哥可以不做家务?原来,他说希望我能照顾二伯母的话也不是随便说说,二伯母天生腿有些跛,他希望过马路的时候,我能搀扶着她,就像女儿一样。
每天除了完成学习任务,为一家人盛饭,饭后洗碗,成了我每天必须要做的家务,那时并没有怨言,对于我而言,是很容易做到的事,只是为什么只有我做?只因为我是女生?而我只是一个小学生,家里的大学生、初中生,却不用做任何事情,好奇怪。爸爸怕我吃苦,每月给足了生活费,但二伯父总是说上海物价很贵,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
我是真的乖巧,住惯了大房子的我,住在拥挤的房间里,并没有抱怨;在家除了学习就是玩耍的我,要把玩的时间变成做家务,我也没有诉苦。我只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就必须走下去,没有退路。直到从爸爸的嘴里听说了妈妈的情况,每日以泪洗面,痛苦时还会用头撞墙;弟弟因为没有我的陪伴,被鞭炮炸伤了脸部,大年三十住院治疗,我知道我该回去了。
同样在上海的舅舅,负责把我送回大院,回到自己的家里,有点想哭,我终于知道家的感觉是难以替代的,从那刻起,我就决定再也不离开家了,即便学习再好、工作再牛,失去的陪伴,是再也找不回的东西,那样的人生,我并不觉得有意义。
而这段寄人篱下的经历,也让我感受到了许多别样的滋味,我并不后悔当初的这个决定,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做大的决定,离开父母的庇护,要看别人脸色而活的经历,对我后来的人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