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英有些委屈地和我讲了一段心事。

她老公出差回家，好几天没见，她特意买了老公爱吃的泡椒凤爪，还做了一大桌子菜，结果老公一进门就说，两个小时前和客户吃过了。

“那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小英说，“你上飞机前，我明明和你说了要去买你爱吃的泡椒凤爪啊。”

“我不吃你可以吃啊。”

“我不爱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英有点郁闷，那家泡椒凤爪离她单位三站路，她下班后特意拐过去的。

“那就放冰箱我明天再吃，多大个事儿。”小英老公有点不耐烦了，“我很累，洗洗去睡了。”

“事情办得顺利吗，徐州好玩吗？”小英追着问。

“我又不是出去玩。”小英老公的语气愈加不耐烦，随时计划中断聊天。

小英不吭声了，望着老公走进浴室的背影，内心无比委屈。

“我就是觉得好几天没见他，想和他说说话。可能他真的有些累，也可能心情不好，但他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让我怪难受的。”

我就是想和他说说话而已。

小英说完，我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你有多久没和他好好说话了？你们之间又是否有话说，有话聊？

02

前几天看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里边有这么一句话：世上的人遍地都是，说得着的人千里难寻。

在我的家乡河北，也有“说得着”和“说不着”这两个词，说得着，就是有很多话说，很投机很投缘；“说不着”除了说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有另一重含义，你不值当我和你交心，你不配。

两个人能说到一块儿到底有多重要？在《一句顶一万句》中，我们看到的到处是孤独的人、寂寞的心，他们都想找个能说话的、说得着的人。遗憾的是，很多人却找不到这么个人，最让人伤心无奈的，恐怕是连夫妻之间都“说不着”吧？

《一句顶一万句》，有好多对夫妇“说不着”，比方，老汪和银瓶、吴摩西和吴香香，而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对儿，是牛爱国和老婆庞丽娜。

牛爱国不爱说话，庞丽娜也不爱说话，起初大家觉得他俩对脾气；他们也觉得对脾气，于是结婚了。结婚头两年，过得还和顺，两年之后，产生了隔阂，说是隔阂，但隔阂并不具体，只是两人见面没有话说。一开始觉得没有话说是两人不爱说话，后来发现不爱说话和没话说是两回事。不爱说话是心里还有话，没话说是干脆什么都没有了。

刘震云评价：它们的区别外人看不出来，看他们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大家仍觉得他俩对脾气；只有他俩自己心里知道，两人的心，离得越来越远了。

的确如此，说不着、没话说，会让两个人的心越来越远。

最令牛爱国难受的是，庞丽娜和他说不着，却和影楼的摄影师小蒋说得着，不但说得着还上了床。发现庞丽娜出轨后，牛爱国愤懑交加，想找人商量商量，猛记起当兵时的战友杜青海和自己说得着，于是牛爱国便坐长途汽车去了霍州，再由霍州坐火车到石家庄，由石家庄坐长途汽车到平山县，由平山又坐乡村长途汽车到杜青海的村子杜家店。前后走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早上，终于见到了战友。

看到这一段，我几欲落泪，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去见另一个人，就是想向他诉说一下内心的苦闷，想让他帮忙出出主意，这是怎样的一种孤独？后来牛爱国听从战友的建议，拼命对庞丽娜好，每天专门想些好话对庞丽娜说，遗憾的是：好话不容易想出来。说出去，也不一定能说到人心上。好话说多了，自己听着都假。以至于后来牛爱国一张嘴，庞丽娜便捂耳朵：“求求你，别说了，我一听你说话就恶心。”

后来小蒋的老婆也发现了小蒋和庞丽娜的奸情，捉奸成功后，跑来找牛爱国告状，说两个人一晚上，说了很多话，一个人说：“咱再说些别的。”另一个说：“说些别的就说些别的。”

小蒋的老婆还说：“他们一夜说的话，比跟我一年说的话都多。”

这件事对牛爱国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他努力对庞丽娜好，不就是想挽回庞丽娜的心，由说不着变成说得着吗？可以时候，说不着的人，你再怎么努力，还是说不着。

所以，刘震云说，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

03

夫妻之间，说得着也就是有话说，有多重要？

最近大热的国产剧《人民的名义》，里边也有好几对夫妇。戏分比较多的有祁同伟和梁璐、李达康和欧阳菁、高玉良和吴老师。他们有的说得着，有的说不着。

说不着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比方李达康和欧阳菁，李达康劝欧阳菁时曾说：“你也是在党旗下宣过誓的，要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义正严辞，无可辩驳。可惜，他说话的对象是妻子。欧阳菁反驳道：“少在我们面前说大话，你官话说顺嘴了吧。”

在剧中欧阳菁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这一次，我站欧阳菁。李达康和妻子不但没话说，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在家也打着官腔。欧阳菁像小女人一样，渴望李达康可以多关爱她一些，李达康却感觉她是拒绝成熟拒绝长大，根本懒得与之周旋，而“懒得周旋”，也包括不想和她说话。所以两个人的内心，都无比孤独。

这部剧里边最说得来的夫妇，莫过于高育良与吴老师了，两个人彼此都很尊重对方，因为同为大学教授，知识、阅历相差不远，三观也基本一致，所以他们非常聊得来。聊天也要棋逢对手，需要同一个重量级的人。高育良与吴老师就是如此，所以即使他们离了婚，却照样可以离婚不离家，因为两个人“说得着”，有话说，只是不再相爱罢了。

04

人生是很寂寞的，虽然这是事实，可我们还是会不甘心，还是希望能找到那个说得着的人。

如果你够幸运，身边的人能接上你的话，你就总想再和他说点什么，如果不能，很多的“话”，像是被掰断了，搁置在空中，带着那么一点点哀怨。

记得《艺术人生》有一次访谈，朱军问当时还单身的演员王志文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孩？王志文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就想找个能随时随地聊天的。”

“这还不容易？”朱军笑。

“不容易。”王志文说，“比如你半夜里想到什么了，你叫她，她就会说：几点了？多困啊，明天再说吧。你立刻就没有兴趣了。有些话，有些时候，对有些人，你想一想，就不想说了。找到一个你想跟她说，能跟她说的人，不容易。”

我想说，和刘震云一样，王志文很懂人心，也很懂聊得来对生命的意义。爱你的人，才会想和你聊，才会说：“咱再说些别的。”如果你也爱他，也会开心地回应：“说些别的就说些别的。”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爱着，所以愿意诉说，也愿意倾听。

那种聊天的时候能接住你每一个梗并且机智反弹，永不冷场的人，一辈子又能遇到几个，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

人生最难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愿意向他呈现你的有趣，他也愿意向你展示他的见识，那么你们会有说不完的话。

请珍惜那个还想对你说话的人。想和你说话，说明他的心对你还是敞开的。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和你说话了，那么也就意味着，你们离走散不远了。

PS:老秦说，你看一本书能写四篇文章，我说没办法啊，谁让我读书少呢？（捂脸）但《一句顶一万句》，真的挺好看呀，我是说小说，电影我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