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与弟弟通电话,他告诉我他又一次与职位晋升擦肩而过。电话那头是满满的遗憾,是对现实浓重的纠结和无奈,是道不出又咽不下的难过和委屈。
谈到最后,他竟然把我们平实安稳的工作现状,归结于母亲的教育问题。他说是母亲从小就严格要求我们踏踏实实读书,老老实实做人,以至于塑造了我们过于正直不阿的秉性。不懂得圆滑世故,不懂得阿谀奉承,不适应现代人际交往中的种种“规则”,只会读书考试,埋头工作,成了行走在社会边缘的“异类”,不被认可。
我有些错愕,又很理解。作为一个部门的顶梁柱,论学历,论工作能力,都不输一个刚进单位的新人。他做出这样的归因,不是想要真正地责怪母亲,只是为这些暂时的坏情绪找个宣泄的出口而已。
如果不是母亲,从小便在我们的血脉里深深地根植下勤奋坚韧、乐观刚毅,永不言弃的因子,怎么会有他这只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如果不是母亲,勤苦的汗滴,执著的守望,怎么会有这个完整的家?如果不是母亲,用她的生命描绘出的楷模,我们前行的姿态怎会如此美好?
挂上电话,冰冷的心脏仿佛瞬间冻结,我不禁拼尽时光地想她——我的母亲。想她走过的曲曲折折的路,想她吃过的无法言语的苦,想她翻过的重重叠叠的山,想她暖过的贫瘠荒芜的黄土地,想她半夜里摸索着起床翻看我们的作业本,想她那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直不起来的脊背,想她的每一句如春风般的叮咛......
母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是一位切切实实的贤妻良母,是我们这个家风吹不倒,雨打不散的主心骨,是我们姐弟俩前行的一面旗。
她一辈子都泡在苦水中拉扯我和弟弟俩长大,无论在怎样的境遇里,她都从未放弃。小时候,我们家很穷,父亲长期在外奔波,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既要起早摸黑料理好琐碎的家务,连耕田犁地、肩挑背磨这些男人干的活她也得做,但母亲为了我们,默默地抗起了这挑超负荷的担子。
为了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她勤劳坚强,刻苦钻研,成为养殖的能手。也因此我们姐弟俩才没有像附近同龄孩子早早地辍学,并且读完了高中大学,我们家还在村里第一个盖起了砖房。可母亲吃过的苦头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她为了生病的小猪仔,三天三夜没合眼,到处求医问药,反复实践总结,后来,她给小猪看病的技巧,让许多行内医生都自叹不如。为了伺候那些蚕宝宝,母亲一夜要起来好几次,白天跑上数十里路去寻桑叶。有好几次,脆弱的蚕儿们眼看就要结茧了,一骨碌莫名其妙地全部得病死亡。几番哀叹之后,母亲很快又开始清洗蚕具,给蚕房每一处地方仔细消毒,准备养好下一季蚕,挽回损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就是这样,在跌跌撞撞中行走着,但她从不认输。
在外,她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家里,她是最贤的妻,最孝的媳。爷爷年过八旬,先天性聋哑,丧失劳动能力,语言沟通障碍,这对整日劳碌的母亲,无疑是雪上加霜。至今,我都清晰地记得,母亲不厌其烦地用手语比划了半天,爷爷也会不了意,反而南辕北辙,急得她欲哭无泪的情形。但母亲从不怨天尤人,急过气过之后,仍然耐心地照顾老人的饮食起居,直到爷爷去世。其实这个爷爷,只是我亲爷爷的一个兄弟。
母亲常说:人一辈子太短,不要做对不起别人的事,要给别人留下念想。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前年,父亲因沉迷于彩票,花光了自己多年的工资积蓄,还欠下了二十多万元的债务。一生节俭的母亲差点哭瞎了眼,我担心她迈不过这个坎。从来都没用过父亲一分钱的她,从来都没向别人借过钱的她,到老了,要替父亲还债,于情于理都难释怀。或许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失望,对命运多舛的喟叹都化作泪水流泻掉了吧!一个月之后,她信心十足地告诉我,她原谅了父亲,规划好了还款计划,叫我们做儿女的都不要管。我很心疼母亲,本该享享清福了,还要经受一场如此剧烈的暴风雨。所幸的是,她仍然没有被击垮,反而更加自信乐观。那天,我带着儿子回老家看她,临走时她说:“丽儿,别担心,今年我就能把帐还完了。”看着她满头的银发,额间的皱痕,我扭头,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现在,我和弟弟都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无论我们走多远,她都望得到,心事藏多深,她都想得到。工作上受挫,她安慰我:“追求完美没错,但世事总是不完美的,问心无愧就好!”和先生吵架,她告诉我:“不要拿自己的那套标准去要求别人,多看到对方的优点!”和她聊婆婆的自私,她说:“婆婆是长辈,不能和她斤斤计较,得尊重老人的生活方式,家和才能万事兴!”于是,在学习上,我不甘落后,成了拼命三郎;在工作中,我积极上进,精益求精;在家里,心平气和地去适应先生那些与我迥异的生活习惯;与婆婆的相处中,去忽略彼此性格上的差异。尽量把自己的家经营得和和美美,把自己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因为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想到母亲,我就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勇敢地前行!
母亲,她把自己的灵魂融进了我们的成长,才有了我们挺拔的站立;她把辛勤的汗珠融进了坚实的大地,才有了我们幸福生活的家庭。她是夜空中的明灯,是舒适的避风港,是一缕最暖的阳光,是我们的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