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年的三月,对于很多人——也许是所有的人来说是一个总是与开始有关的时间,在这里终结时间的延续或许并不恰当,且有违惯例。然而,我们很不幸运,尽管有人始终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时日如数输出,从来不敢浪费一分一秒,但此时他们也只能与毫无顾忌的挥霍者为伍,二者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惜时者心静如水,虚度者满腹牢骚。倘若将剩余的匆忙与浮躁带进冗长的往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以,换句话说,他们原本就是鱼水之故,契不可分。但我们不妨痛痛快快利落地将这只略显厚重的尾巴斩掉,将那些因离散而生的各种情怨与焦虑放到一本书的后记里面,不论发生什么戏剧性的事件,抑或是颠覆先前的故事,尾声只能是尾声,它与过去无关,它只属于繁华落尽后的寂寞,属于凭高远眺后的惆怅。
有位作家曾写到“北大的夏季有点潮湿……”且不说这句话有没有道理,符不符合常情,单这种心细如发的敏锐的感受力就足以令人倾佩不已。潮湿二字选的极为恰当。毕业前夕,适逢夏季,空气粘湿,人心潮动,未名湖畔碎影婆娑,博雅塔下音色袅袅。即将离开的人记起了来时的青涩,依然是陈旧的行李,依然是孤零零的声影,却莫名的多了些许沉重与忧伤……这或许就是有关潮湿的所有的印记吧!
我们知道,人们往往对用一大堆空泛的毫无创意的废话堆砌出来的描述不感兴趣,无论这些话多么具有说服力和震撼力。相反,他们喜欢简短而又不失偏颇的描述。比方,对中国的说明总是:地大物博,历史悠久,有五十六个民族,自古以来云云。平心而论,这样的说明是很全面而正确的,但比之于这么一大段豪放的文字,人们却更倾向于“历史”二字,认为中国可以用“历史”两个字来概括。同样,美国可以概括为“自由”,日本概括为“暧昧”等等。因此,当我们试图为兰大找一个代表性的词语时,发现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词不仅仅要能容纳时间上的积淀,而且还要体现几代人精神上的积累,应当说,这个词并不能囊括所有,它仅仅是最具光彩的一种象征。
那么,我们不妨——事实上是怀着一种杌陧不安的心情——在责骂与谴责声中将这座百年名校浓缩为一个干巴巴的词:沉稳。当然,追溯往事单凭一个抽象的词是远远不够的,思想家的精简与哲学家的宏富对我们同样重要。
欧洲中世纪的哥特式大教堂与神权下的压迫与奴役是息息相关的,同样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壁画与雕塑映射了无数非凡的旷世人杰,而巴洛克建筑又将人的情绪极度夸大,以致狂热甚至支离破碎。因此可以这样说,有什么样的屋子就有什么样的住客。
于是,我们有理由——更多的是有责任问自己“在这座沉稳的大厦里,我们究竟算得上什么样的住客?”……不用着急回答,沿着自己的脚印开始往回走吧,往事会告诉我们的。
追溯的过程是极其艰难的,你会遇到白茫茫的没有任何痕迹的荒野,也会遇到断裂的无法连接的日出日落,还会遇到时间凝固的漩涡与空间缩小的狭屋。庆幸的是,你身临险境却又无丝毫危险,烦恼不断却可以袖手旁观,并且拥有先知般的超人意志。然而,不幸也总是与你同在,往事让你对昔日的懈怠追悔不及、望洋兴叹,像是过河的卒子回不了头,哪怕是刚刚过去的一秒,也像是咫尺天涯。
然而,任凭这段路是百般艰难,我们依然要走到尽头。不论是从稚嫩走向成熟,还是从成熟走向稚嫩,容貌会变老,声音会变粗,情绪会变稳,举止会变雅,而脚下的路却无法缩短。因为,往事中有自我,追忆中有反省。
2011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