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心:
我写东西的时候,爱听歌。
这大概是个臭毛病,却被我美其名曰为:给情绪寻找一个支点。
自然,写的内容不同,需要的支点也不同。
写影评时,通常是写哪部电影,就找来那部电影的原声听。我迷信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写出那部电影本来的味道。
这种方法,大多时候是奏效的。每当音乐响起,电影的画面便在眼前流动,于是文字也跟着流淌起来。
也有无效的时候,音乐反而成了噪音。于是暴躁地拽掉耳机,扔在桌上,生闷气。
给你写信,也会听音乐。听得最多的,是这两首。
一首是S.E.N.S.乐队的《Love》。
我也很喜欢那段配乐,一阵叮叮咚咚的碎响过后,主旋律轰然而至,荡开了蝼蚁般的音符,将“天道无情”的主题,不可置疑地和盘托出。这个乐队曾经为侯孝贤的《悲情城市》配乐。
非常震撼。
至于这首《Love》,毫无悲情,尽显柔情,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味道。
所以,在写情话的时候,我通常都会听它。
伴随着渐渐浓烈的旋律,情绪也会跟着荡漾开来,直到涌出最真的语言。
另一首是女钢琴家Anan Ryoko的《Refrain》。
这首曲子也很好地诠释了“克制”一词。Refrain一词,意为“克制”。
如果说《Love》是一波一波温柔的海浪,那么《Refrain》则是一簇一簇汹涌的暗流。
表面听起来,《Refrain》是灵动的、跃跃欲试的,仔细回味,就会发现它的旋律仿佛被困住了一般,每每想要挣脱,却又总是回到起点。
于是那灵动,成了迂回;那跃跃欲试,成了步步维艰。
这便是“克制”,是在暧昧的边缘,瞻前顾后,左右为难,最后困在原地。
所以,在写一些伤感或纠结的文字时,我一般会听它。
那么问题来了,你猜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听的是什么呢?
答对有奖,奖品自拟噢~
和雕塑、建筑等表现空间的艺术不同,音乐是用来呈现时间的。
听一段音乐,就是感受一段时间。
通过什么来感受?
通过音符的变化。
有趣的是,在象形字中,“变”这个字,正是“手指在不同的琴弦间移动的样子”,那不就是音乐吗?
这分明是在说,正是音符的变化,产生了音乐,而聆听音乐,可以让我们看见时间的形状。
“每当变幻时,便知时光去。”
听音乐的变幻,是在抚摸时间的纹理。
而感慨“物是人非,时过境迁”,表面是在感慨“变化”,实际感慨的,也都是时间的逝去。
阿心,看你收拾杂物,横七竖八摆了满地。几双旧鞋,几盒磁带,几把破折叠椅,还有一把锁……
那几盒磁带的封面,都褪色了。
想起小时候,没钱买正版磁带,就买来空白磁带,再向朋友借专辑,自己回来翻录。
最后,像完成某种仪式一样,一定要按原尺寸,复印一张带歌词的封面,裁剪好,小心翼翼地塞进透明的磁带盒里。
尽管图案和文字都是黑白的,照样满心欢喜。
还记得有次见到同学翻录的磁带,很不讲究,没有封面,只在侧脊处用圆珠笔写了两个奇怪的字“B安”。
我很好奇,就拿走听,粤语歌,越听越喜欢。
等上了初中,才知道“B安”,原来是“Beyond”的意思。
那个听磁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和它一同逝去的,还有那时候听歌的方式。
想想那时候听歌,真的是老实。会把一盘磁带的每一首歌,都认真地听过。
刚开始听,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但因为无法跳转,只能一首一首地挨着听。
很奇妙的是,在这个过程里,你会发现,那些经得起时间沉淀的歌,会慢慢胜过那些抢耳的歌。可要是没有抢耳的歌呢,那些耐听的歌,也就没了被发现的机会。
后来才知道,唱片公司有一个重要的职位,就是负责安排一盘专辑中歌曲的排序的。
可如今,谁还会这么听歌呢?
也就自然,没有人再这么精心地设计一张专辑了。
每当变幻时,便知时光去。
阿心,你拿起那把铜锁,问我,“这个锁还有用吗?”
我只能笑着,看着你。
我想起小时候我生活的那个大杂院,每一家的门上,都挂着这么一把锁。
而我知道,在这把锁的附近,或某块砖下,或某个角落,就放着可以打开它的钥匙。
只是那时,没有人,会那样寻找。
而今天,没有人,再这样锁了。
子戈
8月13日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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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