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天不怕地不怕,敢将东华帝君都护在身后的青丘女君白凤九,在娘亲面前,终究还是个需要被呵护被疼爱的孩子啊!
放下这帝后和青丘女君的身份不提,她这三万余岁的年纪,本还是一介幼狐,正是在爹娘身边淘气撒娇的年华,却经历了堪比她姑姑白浅上神的坎坷,留给四海八荒英勇贤淑的美名。
自从两百年前,她带着身孕独自去凡间历练,与她娘亲见面的时间不过是大战醒来后的短短几日而已。
她当日赴死时有多毅然决然,元神刚回转醒来时再忆起,就有多后怕;
当看到东华时她只有满心欢喜,那个她用生命去呵护的人,还能活着、算是健康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心里满是欣慰和自豪,以及,爱!
但看到自己的娘亲和奶奶时,她终于放下所有的紧绷,变回了那个不用管天管地只管在娘亲跟前撒娇的小狐狸,而不是女君,也不是帝后,甚至忘记自己也还是个母亲。
滚滚最见不得他娘亲哭,作为东华帝君和青丘女君的长子,滚滚原本就懂事,近日在东华的熏陶下,滚滚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要保护好娘亲,不能让心爱的娘亲伤心哭泣。于是他也跑过去,可惜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就只能抱得到她娘亲的腰。
尽管如此,滚滚还是抱着凤九,努力踮起脚尖,学着他外婆的样子拍拍凤九的背:“九九别哭了!有滚滚在,定不让九九再伤心的。”
此时的凤九一心只在自己娘亲身上撒娇,太久没有这种恣意的感觉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滚滚。狐后看到滚滚这般,也甚是欣慰,便将滚滚抱到一边,不让打扰这久别重逢的娘儿俩。
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眼睛通红,哭得泪水湿了的衣衫,哭得正与佛陀下棋的东华如有感应般地突然一阵心痛,她才在娘亲的拍拍抱抱下渐渐缓了下来。
当东华寻到膳房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凤九坐在桌前,滚滚靠在她身前,正拿个小帕子在给她擦眼泪,凤九娘和狐后一左一右坐在凤九的身边。这是多美好的画面!东华觉得那大概是他幼时曾经有过的奢望,却从未实现过。不过不要紧,现在他有小白,有滚滚,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他想好了,如果再有个女儿,就叫她双双。那时候,他可以做在小白身旁陪伴她安慰他的人,他也可以成为那个被围坐在中心,被关心被呵护的人。
这幅美妙温暖的画面,东华不舍得去打断,便隐了身靠在了墙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凤九娘亲双手拉着凤九,见她不再哭了,才又絮絮叨叨起来:“你呀,胆子比天大!怎么就敢独自离家出走?两百年毫无音讯?你知不知道家里人多担心你?帝君都下了玉碟,谁能找到你,就能得到他一个重诺,这八荒六合的仙们到处找你,恨不得把地都翻个底朝天,你到跑去凡间,连个平安的信也不报!不知道九尾狐族生子最是凶险么?一个人在外面,万一有个好歹……”凤九娘当日沉浸在即将永别的伤心中,哪还忍心再责备凤九,今日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开始还气势汹汹地要教训教训凤九,说到后面,倒是自己先难过起来。
凤九也朝着她娘亲,软糯糯地道:“娘,这不都已经过去了么?你看滚滚都这么大了,又这么乖巧可爱,您就别生气了!”她一边摇着娘亲的手,一边向用眼神向滚滚求助。滚滚忙挪到凤九娘的跟前,使出浑身解数,“外婆外婆,滚滚很乖的,你就不要生九九的气了,要不然外婆气坏身子,九九又该伤心哭鼻子了!”
凤九娘最是喜欢滚滚,想想自己也是一时情急,这才缓了缓情绪,把滚滚抱到自己腿上,“外婆不生气,外婆是心疼你娘亲!娘亲生你不易,你要听娘亲的话,乖一点哦!”“滚滚知道,爹爹也教滚滚要孝敬娘亲,保护娘亲的!”
凤九娘转头又对凤九道:“娘是真心疼!你呀,就是你爹爹对对要求太高,把你管得太严,这么小九让你承了东荒的君位,一见面说的就是‘责任’、‘使命’,也不想想你才多大点年纪,你外婆家那些表哥表姐们,比你还大些年纪,哪一个不还在读书学习,轻轻松松的,就你,一点没个孩子样,这一身的重担,担得命都要没了。”
凤九朝着娘亲笑笑,反过来安慰她娘亲,“娘,不怪爹爹的。从小爷爷和姑姑也都教过我的,我们正在帝王家,就要接受自己的使命的,无非早一些和晚一些的差别而已。而且你看,女儿很能干的是不是?把东华帝君都诓到青丘做王夫了!”
“娘亲可不指望你如此来光宗耀祖,只想你找个门当户对的,能爱你的人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娘,帝君就是爱我的人,也是我爱的人,这样不是正好么?”
凤九娘一脸的无奈,“原本啊,你爹爹和你爷爷都不愿你嫁给帝君,实在是因为帝君他肩负着天下的重任,这责任,实在是太大了。谁知道你这个小丫头,竟然敢先斩后奏!”
“娘~~~小九错了!小九不该不先向家里禀报的,只是当时,事出意外不是?”
“好了,娘也不是要怪你这个。小九啊,如你不是娘的女儿,娘对你这般英勇的小神仙啊,定时佩服加夸赞的。可你是娘的女儿啊,娘心里就只剩下担心和心疼了。如今你也是做娘亲的人了,可理解娘亲的心情了?”
“小九知道,小九让娘亲,让青丘的家人们担心了!”
“知道就好!娘亲问你,入那星光结界,就你那点修为,明知九死一生,你就不怕么?”
凤九低着头,一双手摩挲着纱裙,“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想进去和他一起,生就一起生,死也一起死。着帝君他为了我,心都剖了。当时只有我进得去,我若不去帮他,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我去了,怎么都多一份力量多一点胜算。我知道我们九尾狐的心头血可以净化妖邪,不过确实没想到最后能成功灭了缈落!”
“可你和帝君,不也都受了重伤了?”
“如果我没有和帝君一起,那帝君可能真的要羽化了!这八荒六合不能没有帝君,小九也不能看着帝君羽化而自己独活。”
“所以你醒过来之后也敢把帝君的毒也度到自己身上,把自己的眼睛也给了帝君,就默默地等着自己羽化?你忘了你还有爹娘,还有儿子了?”
“是小九没有考虑到家人的感受,可如果再要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和当时做一样的选择的。”
“小九啊,平时你那么怕痛,怕苦,那时就不怕?”
“现在想来,有些后怕,才想起可能是真的会再也见不到爹娘,再也见不到滚滚了。可当时,小九是真的没想过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后不后悔啊?”
“娘亲,小九之时做了自己想做的,小九一直都遵从了本心的。就算叫再做一次选择,明知道后果,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一样的选择的。而且,我相信,如果有危险的那个人是我,帝君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来救我的!”
东华在窗外听着凤九说这些,他的心又一阵阵地痛,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他。更多的,是后悔,后悔自己让凤九陷入了危险之中,差点断送了一生。
还好!还好她得救了,还好她还能回来,还好,他们还能拥有彼此。
小白,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等我治好你的眼睛,我便时时刻刻都陪着你,陪你好好看看我们用性命保下来的这大千世界。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罢了罢了,我们狐狸,就是这么一生只爱一个人,你姑姑如此,你也如此。这些日子看来,帝君也是真心对你,我们也都放心了。你就只管好好修行,能早日养好元神,早日回到你自己的身体,做真正的自己!”
“嗯,女儿知道的!只是要烦劳娘亲帮我带着滚滚了,还有帝君他……”
“和娘亲还客气么?烦劳二字都说得出口?你放心吧,滚滚我们会照看好的,帝君我们也会照看的,娘亲别的不行,总能把帝君的膳食打理好,到时候还你一个身体棒棒的帝君!”
“谢谢娘亲!我是说,我们相认这事,还有我认出帝君这事,可千万要保密,不能让他知道!”
……
“行,你说什么都行!”
“娘亲娘亲,”这次是滚滚插嘴,“爹爹还等着我们要去逛夜市呢,爹爹说的一个时辰要出发的!”
凤九突然站起身,“啊,对!差点忘了!娘,你看我眼睛还红不?可不能让帝君知道我哭过了!头发头发,头发也乱了!”
“坐下吧,”狐后缓缓把凤九往凳子上按,“奶奶给你梳好头,安心去玩吧!”
东华见他们差不多了,一个闪身回了佛陀屋内。
毕竟,小白还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