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见拗说不过东华，只能妥协。

说完重要的事情，两人便在房中手谈一局，等着凤九和滚滚两人回来。

凤九跟在滚滚身后，那个风一样的小子终于在园子门口停下来等她了。转了个弯就是栖园，东华和她娘亲奶奶暂住的地方。

正所谓近乡情更怯，娘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想着这大半个月来，娘亲和奶奶都一直陪着自己，不仅陪着她，还天天同她一道忙碌，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凤九便觉得自己着实有些不争气，免不了有点生自己的气。

难怪她们知道我是女儿身，难怪我吃到了熟悉的味道，难怪他们总是开解我，叮嘱我……眼看就到了他们身边，她却因自己眼前的身份而踟蹰不前。

瞧一眼，就瞧一眼。

遣了滚滚进去先探一探他们的所在，她却在门口守着那一篮子的水果，忐忑徘徊，身前的裙摆被她抓住了折痕。想见又不敢见，不敢见却挂念，原来这种感觉并不仅在情侣间。当凤九在门口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的时候，滚滚终于出来了。

提起地上的篮子，跟着滚滚蹑手蹑脚地进了园子。这园子并不大，没拐两个弯便到了一处亮着灯的房间外，房内水汽弥漫香味缭绕，此处正是膳房，膳房内正好背对着她忙碌的两个身影，正是她的娘亲和奶奶。

她们穿着平日的衣裙，正是她最后一次真正见到她们时的模样。只见到这背影，心里一阵酸楚涌起，那眼泪便是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帘滴滴落下，有激动，有委屈，有懊悔，有想念，五味杂陈。一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生生将那哽咽声咽了回去。

怕被听见，更怕被看见，她小步挪至砖墙边，靠着墙，稳了稳心神，这才空出手来，胡乱地抹着泪水。滚滚从未看到过她娘亲像今天这般哭过，在他的印象中，娘亲一向很坚强，就连他年纪很小时被同窗欺负，娘亲也是心疼地拍拍他，擦净伤口就拉着他去前去理论一番。

见娘亲哭得伤心，滚滚觉得自己作为男子汉，怎能袖手旁观呢？学着以前娘亲哄他的样子，滚滚踮起脚尖，一只小手在凤九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又拍。有个这么贴心的儿子，凤九心里暖暖的，她蹲下身来，将滚滚抱在怀中，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亏得灶中的炉火烧得旺，噼里啪啦地的火苗声，蒸笼下翻滚的水声掩护得极好，两人才没有被发现。

待凤九彻底停了哭泣，稳了心神，这才静静回到窗边，接着窗棂的掩护，偷偷看着她娘亲和奶奶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这百合膏和桂花糕，小九爱吃，这一屉怕是不够，还有些料，等会儿再蒸一屉。”

“再做点枣泥糕和山楂糕吧，酸甜的最开胃了。”

“核桃酥还要再晾晾，等脆了再装起来。”

“可惜要去西天梵境，这荤腥的东西怕带去也不大好，要不再炖个当归乌骨鸡，晚上让帝君给小九喝了，再补补身体吧。在西天梵境只能日日茹素，下次再能吃到我们做的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呀，也别太担心了。帝君说了，小九恢复得不错，且待小九下次再到凡世历练的时候，他会想办法让我们一同去的。给帝君的补汤好了么？晚上一起给他们喝了。”

……

是呀，下次见到娘亲和奶奶，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凤九听得出神，却不知她娘亲到一边案台上取东西时，转身间似见着有个人影，心下担心，便悄悄出门来看。待她回过神时，奶奶和娘亲已然站在她的身侧。

一时间目目相对，竟又无语凝噎。

虽说东华已经告诉他们小白认出了他，但这突然的见面……狐后和凤九她娘亲此刻正是自己原本的模样，凤九则是一身少女粉裙，他们从未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过，这到底是该热络地招呼呢，还是装不识？一时间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时滚滚提起了脚边的那篮子水果，“外婆你看，这是我们下午一起采摘的水果，专门带回来给外婆和曾祖母吃的！”滚滚打破了僵局，狐后这才接过果篮，将两人让进了膳房。

“哇，外婆你又做了好多好吃的！”滚滚开心地围着膳房的桌子绕了一圈。凤九这才看到，那张大大的八仙桌上，中间摆着几个三层的食盒，围绕这食盒的，有十来个碗盘，里面全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和小菜。

狐后拿来两副碗筷，递给凤九和滚滚，“喜欢什么尽管吃！”眼里尽是宠爱。

她现在叫什么名字，长得怎样，该如何称呼，说不说穿，这并不重要，她只知道在她面前的，就是她顶顶疼爱的孙女，这就够了，何况帝君和她说过，顺其自然便好。

就像远行的游子回家一样，一碗一筷一勺，娘亲在厨房忙活，爹爹就坐在桌前看着你大口大口地吃，那是好久不曾吃到的娘亲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爱的味道。

凤九接过碗筷。下午吃得虽多，一路玩耍下山，肚子也已空空。只是桌上的美食太多，凤九心里也是百转千回，纠结万分。狐后站在一旁，不停地给她和滚滚夹着菜，凤九娘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背过身去。

凤九埋着头，小口小口地边吃边回味着。

突然间，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站起身，

扑在了狐后的怀里

“奶奶，小九想你了……”

凤九她娘见状也不再刻意压抑着自己，走过来也同凤九抱在一起。

“娘亲，小九也想你了！”

“好，好，小九，娘亲也想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再天不怕地不怕，敢将东华帝君都护在身后的青丘女君白凤九，在娘亲面前，终究还是个需要被呵护被疼爱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