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节,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节日,我们的泪水又多了一层。
哥,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你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留下一句话,而你,却进了医院后再也没有醒来。
哥,打我懂事起,每年的清明,我们都一起去扫墓,一路吵吵闹闹。而如今,你我却阴阳两相隔: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哥,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而我只有泪成行。
小时候的清明节,总是你骗我,骂我。
因为你知道我胆小,每次路过渡头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丁步桥,你总是一遍遍地说:“阿清,阿清,快看,瀑布下面有个人。”
本来就胆战心惊的我,索性就闭上眼睛,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按父亲的口令“一,二一”地往前走,而你,总是等我走完了丁步桥,还故意大声喊“一二一”,让我依然后怕不已。
到了墓地,准备扫墓了。
因为那是小村庄,大人孩子都会来分墓饼,类似光饼的一种饼,专门用来分给讨墓饼的乡亲们。
人一多,我就会手忙脚乱,而这时候,你总是大声呵斥:“阿清,阿清,你怎么就那么笨呢?就这几个人也摆不平?”
有时候墓饼带得少,乡亲来得多,如果分不到墓饼,他们就动手抢祭祀品。这时候更是传来一阵阵你的骂声:“阿清,你在干嘛呢?阿清,快,快收拾东西。” “阿清,你笨死了。快,快把菜抬走!”“阿清,快,快……”
看着我急哭的样子,你却不肯停下来,依然骂着,而我也依然忙着……
长大后,外出求学了,极少有机会和你一起去扫墓。
只要能赶上,父亲、你、我们仨依然一起去扫墓,这时候的你已经不再轻易骂我了,但你还是逗我玩儿。
还是到渡头的丁步桥,你会一惊一乍地说:“阿清,快看,孙悟空来了!”
虽然知道你在骗我,但我依然胆战心惊,依然大声喊叫:“爸爸,我怕,爸爸我头晕。”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原来那就是恐高症,原来,哥哥的各种做作都加重了我的恐高心理。
直到2015年暑假,当我和你一起走在家乡的崇山峻岭之中,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恐高症都是拜你所赐,只是,已经无法更改。
2008年的清明节,清明节第一次成为法定节日,盼星星、盼月亮,我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因为父亲病重,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回老家过清明节。可是对父亲,对你来说,都是最后一次了。
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大雨了,大雨改变了很多东西,包括父亲未能看到你新迁的坟墓,这是我们共同的遗憾。
那天,你像孩子一样带着我们年幼的孩子去讨墓饼。
从来没讨过墓饼的孩子觉得无比新鲜:开始时候,他说什么也不敢去,禁不起你的游说和在场的气氛感染,慢慢地,孩子放开了,也像当地的大人孩子一样讨墓饼。
讨了几家新墓后,孩子居然上瘾了,不舍得回家了,而你那天脾气也出奇地好,竟然由着孩子讨了一家又一家。
午饭时分,你才带着兴高采烈的孩子回来吃饭,而孩子更是如数家珍地摆弄手上的各种所谓的墓饼:因为生活水平提高了,乡亲们不再分真正意义上的墓饼了,而是改分八宝粥、旺旺雪饼了。
哥,那是我们孩子第一次讨墓饼,也是他最后一次和你一起讨墓饼。
哥,又一个清明到了,如今的我,却只剩下想你的份了,再也没有人骂我,逗我,笑我了。
细细回想我们兄妹交往的这40多年,我发现,我们是真正的“相爱相杀”:对于小时候的我,你百般刁难,百般挑刺。
我稍懂人事后,你依然百般讽刺、奚落我,在2008年清明节的第二天,我们还大吵了一架。说是吵架,其实都是我在哭,我在发泄。
我数不清我们之间吵过多少次架,但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我们最后一次吵架。
因为2008年10月底,父亲,我们的父亲走了,而你也变了。
仿佛一夜之间,你就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你不再轻易骂我了,总是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你会在我回家的那天,打电话说要包车接我回家了;你像父亲一样送我上车回学校了;你会在我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在我包里塞下很多很多家乡的海鲜、土特产……
尤其是近几年,你都会在年前打电话问我:“阿清,放假了吧?阿清,过年有钱吧?阿清,年货都买了吗?”
就在去年廿八的晚上,忙到晚上的我突然还傻乎乎地想起一个问题:怪事,今年哥怎么还没打电话问问我呢?
原来,原来你的关爱已经深入我的骨髓里,我居然都忘了,那时候你还躺在重症监护室!
哥,哥,我们才刚刚恢复兄妹间该有的相亲相爱啊,而你,却就这样撇下了我!
哥,从今往后,清明对我们来说,不再是节,而是劫,劫难,心结,永远也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