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十八线小城市,祖辈都是农民,父母都是因为自己小学读书才迁移户口转置城市,所以小时候下乡的日子非常多,逢年过节就去爷爷或者外祖大舅家小住几日。然而随着外公和爷爷的相继去世,外婆迁居城市跟随子女,大舅也买房在城中,下乡的日子便越来越少,初高中甚至因为学业好几年也没去过,现在也只有清明春节走访一下,匆匆忙忙,一日便归家。现在回想,真是无比怀念。
一年最开始的日子,春节。那个时候,第一天在家欢聚,第二天父母便相约亲友带着我们回乡给外祖和爷爷拜年。冬日里的暖阳照在泥土坯房上,花白胡子的爷爷披着洗的发白的深蓝色的大棉袄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慈爱的看着我一边剥豆子,而我就蹲在一旁自己玩耍,偶尔帮爷爷捡几个掉落在地的豆子。这是唯一还有的关于已经去世的爷爷的记忆。
记忆更深的,是在外祖和大舅家。春节大人们聚在一起就是聊天打牌搓麻将,我和年龄相仿的表兄表弟拿着打火机和一小盒一小盒的鞭炮,站在大舅家房子门口,朝着对门的小树林扔爆竹。清明,上山给外公祭拜之后,大人们在厨房准备午饭,我们就通过一个狭隘的小洞跑到另一边,那边有烧砖的窑洞,窑洞上面和侧面都有一个孔,曾经爬到上面透过孔只看到黑漆漆一片,那个时候就相互恐吓对方嚷着里面有鬼,然后纷纷逃离那个窑洞跑到父母身边寻求安慰。其实另一边风景很好,有一大片自然的草坪,还有一条河,偶尔还有几个吸收了春日雨水的水坑,里面的水清澈见底,草芽在水中飘飘晃荡,经常玩耍过后直接蹲在那些水坑旁洗手。大舅家房子前面还有一个用竹子围起来的小果园,里面有橘子树和柚子树。但春日里,果子还只是刚开苞的花骨朵,果园里最美味的是依靠在竹子下的细长竹笋。和父亲拔笋的时候,看见过盘在竹子上的黑白花纹细蛇,慢悠悠吐着信子,优雅滑入竹林外的那条河。外祖的木头老屋和大舅的砖瓦房其实隔了一段路,每次春日往返其中,便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微甜枣花香,看见嫩绿树叶下星星点点的米黄色枣花。
夏秋季节的外祖大舅家,我们在厨房看长辈甩下水桶,拉上一桶一桶清凉透彻的井水。我们几个毛孩总是想趴在井口瞅瞅井下除了井水还有什么,却屡屡被大人们怕危险掉下去给阻拦。井水观赏不成,我们便去灶台旁,趁着大人不注意往烧火的灶洞里扔进去一小把稻秆,尝试自己烧火做饭的感觉,又或是经过允许,在火灭留着火星的时候丢几把花生,烤过的花生,花生皮的颜色变得更好看,深沉的红色,一搓一吹就没了。多年过去,我还是最钟爱烤花生。无聊没事我们会拿着细长竹竿跑到二楼去敲屋子旁边的结着一串串果实的果树,那种果子不能吃,只好敲下来掷着玩。再过一段时间后,屋后的枣树,果实已经青红相间,熟透掉落在地,矮个子的我们也继续拿着竹竿在表兄的带领下敲打枣树,忙不迭送的捡着掉落的木枣。然而一棵树是解决不了一个大家族的胃的,我们甚至跟随长辈去村里别人家的枣树下,敲着捡着,还防着树上会不注意就会掉下来的“刺毛虫”【我们当地的叫法,是一种青色长着毛刺的毛毛虫,一碰就会痛痒不止。】当然,这个时间点,橘子树和柚子树也是沉甸甸缀满青黄的果子,树很矮,小学的我都可以站着揪下来一两个橘子,亲手摘的果实让人满心欢喜。
还有冬至时节,走在一片荒凉的田地中,去给外公填土扫墓。寒风吹着几棵间隔很远的茶树,白色花朵摇摇欲坠……
童年已逝,我已二十。很多的事情也渐渐忘却,所以想写在这儿,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