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上归乡的路，心就沉淀下来。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故乡干燥的空气，蓝蓝的天，雪白的云，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总有人喜欢讨论归乡的方式。好像坐飞机就比坐火车高人一等。坐飞机有那么重要吗？坐火车有那么重要吗？最重要的是，我要回到家乡。物欲埋葬了一个原本有特色的城市，埋葬了故乡与乡外固守的不同，也埋葬了归乡人归心似箭的念想。
故乡是成长的曾经之地。这里有成长中汲取的源源不断的能量。这能量来自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人。
山推倒了，水干涸了，房子重建了，人殁了。年轻的人都喜欢新奇的事物，直到熟悉的一切，在时间的碾压下，慢慢消失。突然有一天，环视周围，一切都变了。
城市扩张，不断向外延伸，宽阔的街道，由汽车来丈量。人还是那么多人。原本用自行车丈量的时候，也还是需要那么多的时间。到如今，用汽车丈量城市的长宽，需要同样的时间。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汽车提供的额外的舒适，捉襟见肘。但蓝天、白云却回不来了。
原本住在拥挤的房子里面，或许真的小一点。但睡觉就需要米长的空间，发呆需要米长的空间，足够了。留出四围的旷野，放眼出去，放飞心灵出去。
真的嫌弃旷野，那就种一棵树，养一片草。“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种下大楼，一天一天的老旧下去，不会再有成长。百年的历史不会再有，七十年之后，会像刀割韭菜，一代人的故乡又远了一些，而或许，还用不了七十年。
所以，土坯房甚好，窑洞甚好，瓦房也不差。骄傲的是“我们祖孙三代都在这里出生长大”。我们已经骄傲不起来了。
归乡，再归乡。贪婪地收集属于自己的那一点能量的来源。终有一天，奄奄一息。
幸运的话，能在博物馆或自家发黄的老照片里，找到一个角度，一息尚存，两眼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