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道将桃木剑刺穿我与春娥的虚影,祠堂突然变成巨大的铜钱孔。我在坍缩的时空中坠向钱眼,看见自己的三魂七魄正被拆解成铜钱串——天魂化成顺治通宝,地魂变成雍正通宝,命魂则是染血的嘉庆通宝。春娥腐烂的魂魄从反方向坠来,我们的魂魄铜钱在空中相撞,每声脆响都震落一个年代的临渊村碎片。
我跪在沸腾的铜钱雨中,七百二十枚染血铜钱正从每个时空裂缝里倾泻而下。春娥的残魂在铜钱表面游走,她的怨气让整个临渊村变成转动的万花筒,每个碎片都是不同年代的惨剧重演。
老道的道袍已被铜钱割成褴褛,他蘸着心头血在桃木剑上画出最后一道破煞符:"天地为秤,因果作星!"剑锋刺入我后背的瞬间,阴阳眼突然看到所有铜钱都连着血线——线的另一端,系在每个村民的小指上,从七十年前的族长到昨夜举火把的壮汉,像一张猩红的蛛网罩住村庄。
"原来我们才是铜钱..."我咳着血沫笑起来,终于看懂春娥最后的唇语。七百二十枚铜钱从来不是镇压她的工具,而是村民用罪恶浇筑的牢笼。每个参与镇压的人都成了诅咒的人柱,他们的血脉就是困住春娥的锁链,代代相传的恐惧滋养着铜钱上的咒文。
我抓住穿透胸口的桃木剑猛地转身,剑刃划破时空织就的血网。那些连接村民的血线开始倒流,七十载的罪孽化作黑雾涌回他们体内。祠堂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我看见村民们皮肤下鼓起铜钱形状的肿块,像无数毒虫在啃食五脏六腑。
春娥的骸骨从槐树根下浮出,腐烂的嫁衣片片剥落。当我的血滴在她空洞的眼眶里,两枚嘉庆通宝突然熔成金水。她伸出手指点在我眉间,阴阳眼顿时灼痛难当——七百二十段记忆洪流般灌入脑海,我终于看清那个雨夜的全部真相。
"他们怕的不是我克死夫家..."春娥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温度,她指向祠堂暗格里发霉的账本,"那年大旱,族长私吞了修堤坝的官银,却把我扮成河伯新娘沉塘顶罪。"她的指尖拂过村民溃烂的身体,每个铜钱肿块里都封着一锭雪花银。
老槐树在晨曦中轰然倒塌,树根里滚出成筐的银元宝。春娥的魂魄在阳光下碎成流萤,最后一枚铜钱"叮"地落在我掌心,背面刻着所有私吞官银者的生辰八字。当幸存的村民爬向白银时,那些银锭突然长出利齿,像当年吞噬春娥的河水般将他们拖入地底。
我握着铜钱踉跄走出村口,身后传来地基塌陷的闷响。回头望去,临渊村已变成巨大的铜钱状深坑,坑底七百二十个冤魂正将最后一锭白银铸成新钱。风中飘来春娥的叹息,混着远山寺庙的晨钟,将朝阳也染成了铜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