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粑,伍块钱三个。”听到夜市上的叫卖声,看着那黄橙橙、四周包着包谷壳、冒着热气的包谷粑,小时候吃包谷的情景袭上心头。
我记事的时候已经包产到户了,多劳多得的观念深入人心,人们干活的积极性高涨,日子较大集体时稍微有些好转。但人口多的家庭,米面不够吃,还是免不了用红苕或包谷充饥。
包谷一般用来喂猪,那个年代也是很多家庭的口粮。老家的饮食习惯,有红苕的季节,早中两餐煮红苕稀饭,晚上吃面条。每年春季,人吃猪喂,红苕消耗完了,光吃白米稀饭不顶事,干不了繁重的农活,于是包谷便上场了。
稀饭煮开后,将用包谷粉和成的面搓成汤圆大小,放入锅中煮成包谷疙瘩饭。吃第一顿还可以,剩下第的二顿吃,包谷疙瘩会发硬,吃起来味道就差远了。母亲曾开玩笑说,冷包谷疙瘩能打死狗。
日子一天天逝去,乡亲们将希望播种在土地上,间苗,锄草,喷药,施肥,细心呵护,一道工序也没有落下。包谷吸收春的甘露,夏的精华,越长越高,越长越壮,开了花,孕了娃,并在娃的头顶扎上红的白的缨子,十分惹人喜爱。
夏渐行渐远,秋不约而至。太阳天天高高的悬在空中,泼洒着它那永远也洒不完的热量。云儿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林间的蝉,贴着枝干嘶声力竭、不知疲倦的“知了,知了”。包谷棒子越长越大,将绿色的衣服撑得鼓鼓的,仿佛隔着厚厚的壳也能闻到它淡淡的清香。
家里的谷囤快见底了,地角的南瓜,攀附在包谷杆上的豇豆长大了。人们掰回嫩包谷棒子,剥去叶子,扣下包谷粒儿,用石磨磨成很稠的浆。磨成浆后有三种做法,一是蒸,类似于馒头的做法。二是做塌锅粑粑,炒锅下面烧水或煮南瓜、豇豆等蔬菜,上面贴一圈包谷粑粑。现在到餐馆去吃柴火鸡,偶尔还会看到这种做法。三是烙饼。条件不好的家庭,在新谷子收获之前,可能都以包谷为主食。由于缺乏食用油的缘故,多采用前两种做法。第三种鲜少使用。而对前两种做法吃剩下的,为节约粮食,也有第二顿切片煎炸来吃的,就像煎馒头片一样。不过那时候的大多数人家是没有这种奢望的,往往在下一顿吃饭时间,重新蒸热后食用,不敢说好不好吃,关键是够不够吃,顶不顶饿。
当然,嫩包谷掺稀饭也是不错的。洁白的大米,金黄的包谷粒儿,两种食物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再配上一碟泡菜,那口感,那吃相,实在没法言喻的了。而对小孩来讲,烧包谷是每年都要吃的。选不老不嫩的包谷,穿在棍子上,在细细的柴火上慢慢烤成焦黄色,虽然吃得满嘴乌黑,仍然乐此不瘦。
不知不觉间,包谷壳黄了,包谷粒儿愈发坚硬起来,已经不适合磨浆做包谷粑粑,另一种吃法又粉墨登场。用石磨将金灿灿的老包谷磨成碎粒,用簸箕簸去皮后煮稀饭。这种做法最难吃,大小不一的碎包谷粒满口钻,口感极差,与今天超市中卖的玉米糁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精细的吃法是用包谷面调成浆,滤去渣后做成包谷凉粉,这就上升到小吃的范畴了。因其色泽浅黄,故称为黄凉粉。小贩在街头巷尾售卖,一盆一盆的放在案板上,用刀片成薄片,切成细条,盛在碗里,浇上葱姜蒜末、花椒,酱油,麸醋、油辣椒等各种调料。尝上一口,嘴里弥漫着辣椒的辣,花椒的麻,麸醋的酸……反而吃不出包谷本来的味道。
如今,人们的生活条件,生活方式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虽然种粮的人比较少,但人们再也不缺口粮。那个用石磨磨出来的包谷粑的味道,那些包谷的吃法,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人远离土地,远离农村,远离那些祖祖辈辈遗留下来的石制生活工具:石磨、石碾、石碓窝……也远离了包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