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没有想到,2020的跨年是在对爷爷的无限缅怀中度过。爷爷虽与癌魔抗争近十载,历经两次大手术,但凭爷爷坚强的心智和良好的身体素质,每次均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状态,听闻者无不钦佩赞叹。一个多月前,爷爷仍自食其力,坐早班公交去河滨公园锻炼、约老友聊天小酌、买菜做饭。翻看微信群里,11月29日亲戚聚餐,爷爷还端坐C位,12月26日就永远的离开了,留下我们无尽的思念……
小时候,老家的祖屋还在,每年冬天最开心的就是全家一起回去过年。一般爷爷会带着我先行,二八大杆自行车前边绑着个简易的儿童座,都没有蹬脚的台儿,爷爷单手一夹把棉花包一样的我塞进去,快乐出发。黄土山中间夹着一条沟,沟底河边的黄土路连着老家的小村庄,冰冻的河面像一条无尽的银蛇盘旋。一路骑行,纵使围巾帽子棉袄棉鞋也抵挡不了陕北那峻冷刺面的寒风,何况吊着的双脚不一会儿就麻木无觉,回想起来,这一程毫无舒适可言。但边崖岩缝中挂着的像水晶一样的冰缕子,偶尔飞奔过的野兔子,成群结队的野山鸡也增添了不少乐趣,最让我惦念的还是沿途那个黑乎乎小卖部,爷爷会歇个脚冒个烟,再给我嘴里塞个糖、兜里装包瓜子,这时什么双脚的麻木、脸颊的冰冷就都抛脑后了。老家窑洞里的土炕那么的暖和,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晚上,爷爷会郑重的开启一瓶罐头,我和弟弟妹妹像鸡娃一样围坐在他旁边,爷爷拿着小勺子一递一口的喂着,还得给我们断着你吃的橘子瓣大我的小的官司,一脸慈祥和满足,可自己确连口汤汁都舍不得喝。
大些时候,有一年暑假爸爸妈妈外出,爷爷负责我和弟弟的起居照顾,他大概是听说我俩喜欢柿子椒,也大概暑期是柿子椒上市的季节,于是乎柿子椒炒肉、柿子椒炒鸡蛋、柿子椒炒土豆、柿子椒炒豆腐……终于,直到现在我看见柿子椒都绕道走,哈哈哈。其实爷爷做饭还挺好吃的,炸麻花是一绝,逢年过节,爷爷油锅一架,我和弟弟妹妹们就像馋猫一样围着,忍着烫抢拿第一锅麻花。而今,热时酥软、凉时酥脆的麻花已成了永久的记忆。
爷爷一生敏而好学,虽仅念过些私塾,但凭自己努力成为了村子第一个有工作的人,一手好算盘执掌信用社多年。爷爷极其重视教育,对知识有至高的尊重,想尽一些办法供读子女,培养出了村里第一个中专生,第一个大学生,托举着四个孩子走出了大山,美誉远扬。直到我们这一辈,不管什么阶段,每逢学期开学,爷爷总会亲自上门,郑重的把教育补助金递到我们手上,他自己省吃俭用,买捆青菜都是超市菜场货比三家,但支持我们学习从来都是慷慨的。
爷爷生于旧社会,家境贫寒,幼时丧母、晚年丧妻,饱尝艰辛,但弘毅宽厚、豁达开朗。爷爷走后,前来吊唁者近千人,坟前追悼者上百人,丧葬期总有熟悉或不熟悉的亲朋故旧拉着我絮叨爷爷生前对他们的照拂,无不哀叹。
爷爷是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爽阔气的陕北汉子,身材高大魁梧,说话掷地有声,最爱这人间的欢喜热闹。爷爷一生独立自强,做饭洗衣样样在行,始终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爷爷,您离开的时候该有多么的不舍啊……
爷爷真的走了,那个慈祥乐观的爷爷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怀念爷爷始于2020年末,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