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茶几上摆着各色瓜子:南瓜子,西瓜子,生的葵花子,熟的原味葵花子、焦糖味葵花子、多味打手葵花子……
抓一把这个,抓一把那个,抓一把左手边的,抓一把右手边的……
实现了瓜子自由!
在春晚的背景音乐中,脑袋里想着的,却是1988年那年的春晚,那是我看的第一个春晚。
我出生于河南的一个农村,村子里有的第一台电视,是村东头的小爷家,他家一直很穷,他们门头上没有出五服的人也不多,所以,在村子里是没有存在感的。然后,某一天,他家突然就出名了,发达了,被很多人寒暄了。因为,他家的大哥回来了!从台湾回来了!国民党溃逃台湾的时候,这家的大哥被抓壮丁去了台湾,后来,台湾老兵回大陆探亲,这个功成名就的大哥回来了!他给自己的老母亲和弟弟买了村子里的第一台电视。具体是八十年代的哪一年,我不太记得了。我查了网络,台湾老兵回大陆探亲是在1983年。我还记得大家一起聚在他们家看的第一部电视剧是83版的《射雕英雄传》,我还查询到83版的《射雕英雄传》引进大陆播放是在85年。
这是关于电视的记忆,细节很清楚,具体的年份却已经忘却了。
所以,我看的第1个春晚,到底是不是1988年的春晚呢,这一刻我也不敢确定了,大约是因为自己是属龙的,所以相当然的对龙年春晚有一种亲近感,脑海里面就固执的认为是1988年春晚了吧。
还是说回瓜子吧。因为春晚是哪一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年的瓜子,是我脑海中一直存在的一个印象。
四伯家的姐姐阿芬,一度是村子里很多人羡慕的对象。阿芬姐姐初中毕业之后,没有考上中专,但是阿芬姐姐长得漂亮,除了漂亮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吧,因为我印象中,那个我称为四伯的人,在我们村子,还是一个比较独特的人。他和同样独特的我爸关系很好。他的老婆四娘,也和我妈关系很好。四伯和我爸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点文化,思想比较先进。
总之,阿芬姐姐的老公是吃商品粮的,而且,还长得帅。她的老公是公路段的维修工,因为是中专毕业,所以不是普通的维修工人,还是一个小段长。在我们镇子上,住单位的宿舍楼。
那一年,阿芬姐还没有结婚。年三十的晚上,她邀我和阿梅一起去他未婚夫的宿舍看春晚。那天晚上,阿芬姐的未婚夫是值班的,他没有回来宿舍。阿芬姐邀我和阿梅一起去,我想,一是为了避嫌,因为毕竟没有结婚;二是为了壮胆,因为看完春晚回来,我们还要走三里路才回到我们的家中。那个时候,我们的村子离镇上还有三里路。现在我们的村子成了空心村,村民们都搬到了国道边上,我们的村子和镇子连在了一起,连成了一片。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天马行空,因为我已经把我脑海当中的瓜子多次放出来,但一旦放出来,就会被迎上来的另外一个记忆冲散,所以我已经多次偏题了。
继续说回瓜子。阿芬姐领着我和阿梅到了她未婚夫的宿舍,打开了那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宿舍里面还有一张小桌子,还有几个小矮凳,我们坐着小矮凳看电视。阿凡姐拿出了一包瓜子,让我和阿梅吃。那些年,我家很穷,穷到吃饱饭都是一种奢望,更别说吃瓜子了。阿芬姐拿过来的瓜子,让我的馋虫一下子上来了。知道自己用手去抓,会抓得少;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一直去抓着吃。所以,当阿芬姐拿着瓜子袋让着我吃的时候,我把自己的手捧到了她的面前,让阿芬姐把瓜子倒在我的手中。这个捧着手的动作,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我清楚的知道,当时这个动作,应该是可以多吃一点瓜子。
几十年过去了,到今天还记得。为什么还记得呢?瓜子的味道已经不记得了,阿芬姐的样貌也不记得了。留存在记忆中的,应该是当年自己的自尊,还有对今天生活的感恩吧。
很多年前,我都已经实现了瓜子的自由。昨天晚上,伴随着春晚,我放弃了自律,让自己吃了各色的瓜子。今天早上,醒来的第一感觉是喉咙痛:因为瓜子吃多了。
一笑。
这些已经褪色的记忆,被翻晒出来的时候,是暖暖的;又如一片羽毛,在轻轻地撩拨着心底深处的那根弦。
感谢生活!因有记忆可回首,于今便可多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