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亮,这方天地便逐渐热闹起来,初时,只有一两点人声,仿若一滴水掉进平静的湖面,突兀地打破了许久的静寂。然而随着天光大亮,声音开始从四面升起,逐渐积聚,最终扰了所有人的清梦。
寻常时候是没有这么吵的,大概是昨夜听说有暴雨,突然停电停水,家里闷热难待,有人便带着孩子在外面玩闹、谈天,一直持续至深夜,以至于一大早精神还是有点兴奋——等一场大雨来。
这里的人们已经被暴雨蹂躏得怕了,早早都开始做准备,在家储水储电,在外将车挪到高处,推土机轰隆隆持续地工作,大概是在封堵地下室,以防雨水进入。
这吵闹声迟迟没有散去,各个单元楼门口都聚集了一撮人,男女老少,以大妈为首,或拿着自家折叠凳坐着,或随意地靠在门廊边,斜伸着一条腿,好像圆规随时准备画出一个圆。有人手拿蒲扇,不紧不慢地摇着。“咦——不是说有暴雨,这雨咋还没下!”有人质疑天气预报的准确性。“你看现在木(没)风,等下肯定得下!”大妈听了,觉得有理,蹙着眉头说:“这次可别又淹了。”
广场上围坐了一圈大爷,东家长西家短,叽叽喳喳地扯着闲天,已是古稀的他们,身体大都非常精瘦,应该是长期干农活的原因。还有的大爷身体不太好,行走只能依靠拐杖或轮椅,但每天楼下广场谈天是特定的活动。他们谈论的主题可谓五花八门,大到国家政事、国际热点,小到谁家装修花了多少钱。你一句,我一句,随意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但这些话题中,绝对少不了对水灾的讨论。“全郑州可是有四十万辆车被淹了。这次应该是不会了……”“上次恁家发的东西还没吃完吧?一堆方便面,留着吧。”我提着菜,路过他们,偶尔一两句讨论,留在了耳朵里,大爷们的目光也一路追随着我,直至我走远,大概是太无聊了,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关注一下。
最热闹的是孩子们,他们身上有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特点,那就是越是大事将至,越是兴奋。这时候,也不管是不是同学,互相认不认识,反正混成一团,闹在一起,就一个原因——开心!果然只有学校能收得住他们,然而由于疫情,估计“回笼”还得一段时间。
天气一直阴沉沉的,接近中午的时候,柔柔地落了一点雨,然而很快就消失了。抬头并没有看到乌云游走,也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静止了。人们等得累了,开始怀疑暴雨的真实性,毕竟所有的准备都做了,这要是没有雨,不就空忙一场?哎,算了,比起暴雨,让人最不舒服的是没电没水,于是人群便开始散去。
中午时,做好饭的人家,开始呼喊自己的孩子,拉着长腔喊道:“闺女——快上来吃饭!叫你爸爸上来吃饭唻!”话音未落,滴——灯亮、电通。楼下的孩子们一阵躁动:“来电啦!哈哈哈……来电啦!”这里面一定充满了终于可以看电视的喜悦。
继而风起、雨至,砰砰的关门声音响起,电动车滴滴地开始报警,凉风入户,雨势不断增大,哗啦啦斜砸向地面——暴雨最终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