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说: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贫僧却不以为然。韦端其人,知之甚少。温李二人,老夫却略知一二。我认为温李之词不同的色彩,与两人的出身遭遇有很大关系。而不同的境遇,投射到其作品里,你会很明显地感觉到温词压抑隐晦,而李词则任性快意。一个意在言外,一个直抒胸臆。
试举一例,温词有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全词看起来意象繁复,辞藻华丽,只是状物写景,拍短视频,而作者本人似乎隐藏了起来,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可能也正因为这样,王国维才说飞卿之词句秀也。那意思就是说温词不过是文字优美辞藻华丽呗。其实,大谬不然。
作者把自己隐藏在词的外面,是集中笔力把人物尽量客观、精准地呈现给读者:你品,你仔细品。我反而认为这才是最高境界,不叭叭不逼逼不用自己的主观去引导去影响读者,却又能让人感觉到要说什么。但又不是作者说,而是那些精准的系列刻画,人物早已跃然纸上。思妇之怨之无奈,真是缠绵悱恻,让人为之动容。
至于温词为何给人一种很善于观察和刻画,却不直接抒情的感觉,甚至词里根本感觉不到作者的情形,我想这和他本人不遇的经历有关,学乖了呗。自己不说,让景物说,让人物演。[捂脸]
李词则不同,比如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完全就是直抒胸臆,写自己的感受了。当然写得也很好,很好地说出了跌落神坛后离家离国的悲伤,也写出了时光飞逝欢乐短暂的感慨。
两人的作品虽不全是这样,但大抵如此。然据此而说温词句秀李词神秀,贫僧深觉不妥。
两人词作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温词向外,李词向内,视角不同。温词写别人的多,李词写自己的多。温词隐晦,李词明快。温词书面化,李词口语化。
当然,李词如此直抒胸臆,甚至一泻千里,这种任性跟他的经历和身份有关。毕竟是当过君主的人,特么的口无遮拦,任性直白,也符合他的气质。温飞卿的遭遇可就不一样了,他能不冷静晦涩一点吗?[捂脸]
而王国维厚李薄温的言语,贫僧认为有捧臭脚的嫌疑。[呲牙]
其实在我看来,飞卿写词的功力远在后主之上,最起码句秀也是王国维承认的。至于其他,不过是他先入为主没有看出来而已。好歹,温词关注到了他人,而后主叨叨比比的说的却全是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