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弥远废立乱朝纲

                    第五节 顶包计（下）

史弥远将赵昀召入宫禁后，紧接着实施计划的第二步，说动赵扩皇后杨桂枝同意废赵竑，改立赵昀。派谁去说？史弥远早已内定人选，即杨桂枝的侄子，她哥哥杨次山的两个儿子杨谷和杨石。当晚，两人跑到杨桂枝面前，刚说来意，杨桂枝没料到史弥远如此胆大包天，大吃一惊，连说不可，又道：“皇子赵竑是先帝所立，天下共知，谁人敢擅自改变？”

杨谷、杨石返回来对史弥远汇报了杨桂枝的态度，史弥远没有多说话，只是沉着脸让他们两人再去劝说，第二次，杨桂枝还是不同意。史弥远的脸拉得更长了，第三次命两人去劝说，杨桂枝仍不同意。

当天晚上，杨谷、杨石如此反反复复跑了六个来回，杨桂枝始终不同意！第七次，杨谷、杨石总算明白了，今晚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路上两人一合计，只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或许事情有所转机。

杨谷、杨石齐刷刷地跪在杨桂枝面前，哭着道：“内外军民都已归心皇子赵昀，如果不立他，祸乱必定发生，到时候，可能我们杨家无一活口啊！”说完更加号啕大哭。

杨桂枝明白，所谓内外军民归心，无非是史弥远控制了朝廷内外的军权，如果不答应，史弥远一定会使用武力，与其血流成河，不如顺坡下驴。

杨桂枝沉默良久，缓缓问道：“皇子赵昀在哪里？”

史弥远听杨谷、杨石的汇报，知道杨桂枝内心已经松动，立即带领赵昀面见杨桂枝，杨桂枝见史弥远准备如此充足，长叹一声，抚摸赵昀后背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杨桂枝第二次上了史弥远贼船，和史弥远达成政治同盟。

史弥远做通了杨桂枝工作后，带赵昀到赵扩灵柩前，戴孝哀悼完毕后，传召赵竑进宫。

赵竑在府邸望眼欲穿地等到了下半夜，心急如焚，忽听到召唤，急不可耐地带领部分心腹随从进宫。但他每到一扇宫门前，身边随从人员就被守门禁卫拦截一部分下来，赵竑一心想着进宫坐龙庭，全未在意，等他赶到放置赵扩灵柩的宫殿时，只剩他这个孤家寡人了。从赵竑进宫受制于人及以前的表现来看，赵竑这人的政治能力是非常孱弱的，赵竑要兵没兵，要人才没人才，只有一块赵扩赐给他的“皇子”招牌，没有其他任何依靠力量，如何跟权臣史弥远抗衡？即使他再憎恨史弥远，但凡他有一点点政治能力，也不会愚蠢到明目张胆和地史弥远对抗啊！

赵竑进宮后，史弥远不动声色，也领他入赵扩灵堂，在赵扩遗体前举哀。举哀之后，史弥远引他出扎灵堂的帷幄，命殿帅夏震亲自守护在旁边。

赵竑出灵堂不久，就听到宣赞舍人传令百官站班，听读先帝“遗诏”。夏震引着赵竑到原来的立班位置站好，赵竑愕然问道：“今日之事，我如何还站在这里？”是呀，我赵竑都该做皇帝了，怎么还和大臣站一排？

夏震骗他道：“国公不用着急，没有宣读之前先在此，等宣了遗诏，你才能上去即位，这是惯例！”赵竑信以为真，内心虽忐忑，但也未再坚持。

百官站齐后，宫殿内蜡烛忽然明亮起来。赵竑疑惑地遥望前面，远远见那御座之上，赫然坐着赵昀！赵竑一见，头顶顿时如同晴天一个霹雳，惊得他如同坠入冰库里。

等赵竑痴痴呆呆听完“遗诏”，阁门祗候赞呼：“百官朝拜嗣皇帝！”

百官呼啦啦跪在地上，山呼万岁，拜贺新皇帝即位。

赵竑此时才明白，自己这个嗣君，竟被别人顶包了！他气得怒发冲冠，如何肯下跪？夏震见状，上前按住赵竑的头部，逼他跪倒在地，与百官一起向新皇帝拜贺。

随后，皇后杨桂枝出面，矫赵扩遗诏：赵竑为开府仪同三司，进封济阳郡王，判宁国府。杨桂枝宣布完所谓的遗诏后，赵昀因窃取了赵竑的皇帝宝座，不得不有所表示，当即下诏，加赵竑为少保，进封济王。同时赵昀听史弥远的建议，将赵竑安排在湖州居住。但赵竑是济王，如何去湖州，又给赵竑安排了一个醴泉观使的名义。一夜之间，赵竑从高高在上的嗣君，成了安置地方的闲散王爷，假如没有其他变故，赵竑应该会以王爷的身份，终其一生，可没过多久，偏偏出了变故，赵竑因此惨遭不测！

佐料：前文中，多次提到宋朝的伶人，善于利用杂剧讥讽时政，既滑稽也有趣，讽刺对象包括皇帝和权臣，可谓胆大之极。我们来看看他们是怎么讥讽史弥远的。

史弥远当权，士大夫中无耻者多靠钻营得美官。一次，伶人排戏，一人手持一石头，一手用木钻钻它，钻了很久不得入，于是叹息道：“钻之弥坚（越钻越硬）！”

另一伶人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道：“你不去钻弥远，却来钻弥坚，能钻得进去？”在坐的人听了吓得腿脚打哆嗦，第二天，史弥远将伶人打了一顿板子后流配远州。

还一次，史弥远府中开宴请伶人演杂剧。一伶人扮作一士人，吟诗道：“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旁边一“士人”，立即纠正道：“非也！应该是‘满朝朱紫贵，尽是四明人’！”史弥远是明州人（浙江宁波），而四明是宁波的别称。

我们不由得由衷地感叹，宋朝伶人真是勇敢啊！

从此后，史弥远府中再也不请杂剧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