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这辈子,活得真不容易。二十一岁双腿就不能走了,一辈子困在轮椅上;三十岁又摊上肾病,后来变成尿毒症,余生全靠透析熬着。
旁人都替他喊冤,觉得老天爷太刻薄。可史铁生偏不钻牛角尖,他没揪着命运的不公自怨自艾,反倒揣着一份豁达,跟这糟心的日子慢慢磨着。手里握着笔,一笔一画琢磨着“人到底为啥活着”。
他在《命若琴弦》里写:“人的生命就如琴弦,只有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书里那对盲眼师徒,一辈子都摸不着光亮,好像从生下来就注定要困在黑暗里。可他们没跟命硬碰硬,只是把手里的琴弦绷紧了,在空旷的天地间,弹出了一段又一段热热闹闹的生命曲子。
以前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就得跟命运较劲,非得活出个不一样的结局才算值。读了这本书才明白,活着的意义,根本不是能不能改写命运的路,而是认认真真实实在在地活,去经历,去感受,把每一天的柴米油盐过好。
庄子说“不与物交,淡之至也”,意思是少被外物牵着走,才能活得淡然。可咱们普通人,谁不是揣着一堆执念,看不破也放不下?为了一点得失就愁眉苦脸,心里难得安宁。
书里的老瞎子和小瞎子,就是这样的人。师徒俩靠弹琴说书过日子,走南闯北,脚步从没停过。七十岁的老瞎子,弹了五十年三弦,这辈子就一个念想——弹断一千根琴弦。
年轻时师父在他琴槽里藏了张药方,说只有弹断一千根琴弦当药引,才能取出药方治好眼睛,看见这个世界。为了这个盼头,老瞎子从二十岁走到七十岁,头发从黑丝熬成白发,弹琴成了他活着的全部意义。每断一根弦的声响,都是他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亮。
可这一千根弦哪那么好弹断?一年又一年,这念头像团火,烧得他心口疼,年年都要大病一场。越到后来,越接近目标,那点希望反倒成了重担,压得他夜夜睡不着觉。
十七岁的小瞎子就不懂师父的苦。他学琴三年,琴艺没长进多少,心却被一个叫兰秀的姑娘勾走了。兰秀不嫌他眼盲,爱听他讲收音机里的新鲜事。小瞎子在姑娘的笑脸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活着的,一头扎进这份喜欢里,拔不出来。可这份缘分,终究是镜花水月。小瞎子失了恋,茶饭不思,最后竟病倒了。
亦舒说“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可真能看淡得失的人,太少了。我们总为没实现的目标困住自己,为走散的人反复回头,在得到和失去里悲悲喜喜,最后把自己活得又累又倦。
直到半辈子过去才懂,得与失本就是人生的两面。得到的是馈赠,失去的,是生活给你的另一种成全。与其揪着不放,不如随缘放下。把目光从外面的纷纷扰扰收回来,看看自己的内心,心宽了,日子也就安稳了。
老瞎子终于弹断了最后几根弦,他把生病的徒弟留在原地,急急忙忙去抓药。可药铺里的人告诉他,那张藏了五十年的药方,就是一张白纸。
五十年的盼头,碎得一干二净。老瞎子的世界塌了,他只想再见徒弟一面,然后了结自己的性命。可当他看见小瞎子因为兰秀出嫁,躺在雪地里一心求死时,突然就懂了师父当年的苦心。
那张无字的药方,哪里是治眼睛的药,分明是给人一个活下去的念想啊。这五十年,正是这个盼头,支撑着他翻山越岭,把琴弹得越来越好,还攒钱买了收音机,学新词,编新曲。后来又多了个徒弟,日子就有了新的牵挂。
老瞎子把那张白纸重新藏进小瞎子的琴槽里,告诉他,是自己记错了,得弹断一千二百根弦才能治病。他知道,这一千二百根弦,够小瞎子走很长的路,弹很久的琴。在这条路里,徒弟会慢慢尝遍生活的甜与苦,听懂生命真正的声音。
其实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有时候拼命往前跑,却觉得自己还在原地。可等回头看时才发现,那些摔过的跤,让你变得更结实;那些吃过的苦,让你看懂了生活的模样。
人生哪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那些看似白费的力气,总会在某个转角给你惊喜;那些踩过的泥泞,最后都会变成你往前走的底气。
就像史铁生说的,生命的意义,在于把这个过程活得精彩。苦难谁都躲不过,但不必硬碰硬。把那些磨砺当成养分,让心在困境里开出花来。认真过好每一天,做好手里的每一件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