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我妈给我的那个又老又旧的黑皮箱子,里面装着两周份的换洗衣服,叮了咣当走在南三环外的土路上。炎炎烈日,滚滚红尘。
开学那会儿,好像每段记忆,都在艳阳高照下展开。
上次那位的哥(参见01)绕路,害我返校坐着300一路向北,少说多坐了十来站。头一回坐300,把我吓的够呛,后来打死不坐,直到工作又搬回夏家,才身不由己。晚高峰那点儿,赶上哪辆算哪辆,由不得你不上。
300路在京城颇有名气,常年在三环上发挥惊人运力,两节车厢的大公交,赶上堵车,三辆连起来跟火车似的。这车的特点是只上不下,最后实在上不去,还有戴红箍的大妈帮忙往里推,跟给亲儿子包馅儿似的,能塞(sei,一声)多少塞多少。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跑在路面上的地铁一号线。
那天的我,毛儿都炸了,被扶摇直上的各路神仙步步紧逼,终于在司机右侧发动机大铁壳子旁边找到一方净土。司机戴着墨镜,满脸鄙夷瞥了我一眼。我挪了挪那只斜踩在墩布条子上的脚,惴惴不安。
上次回家,是靳北拿他那辆破自行车驮我,到“三环边最近的公交车站”。问题是,我没记站名,生怕下错站。不过在那之前,首要问题,是抉择到时要不要从车窗户跳出去。
我看不见车上站牌,只好时刻警惕售票员报站,听到仨字儿耳熟儿,便抓起行李挤将下来。
下车,过了天桥,就不认路了。
X经贸在南方,对,就往那个方向,进村儿。
沿途路过一个啤酒厂,硕大的钢桶几有五层楼高,我抬头仰视,心想要是能掉进去淹死在啤酒里,是否算得上好死。
三十分钟后,我依然走在犹如三线城市城乡结合部的街上。
我路过小卖铺,小饭馆,修车铺,五金店,只有两张支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破台球案子的台球厅,两个流氓长相的大叔光着膀子在打球,我低眉顺眼的加快了脚步;我还路过煎饼摊,菜市场,推车卖锅碗瓢盆的,还有一排排窗框破败玻璃发乌的平房。
我问坐墙根儿的老太太:“奶奶,跟您打听个道儿,X经贸,怎么走?”
“什么经贸?”
“X——经贸!”
…… ……
“不知道。”
我摸了摸顺着脖颈(geng,三声)子淌下来的汗水,心里骂道:靳北,我草你妈!你丫上次我把扔哪儿就走了。
这路上连三蹦子都没有。
兜里的手机,是蓝屏的三星。那年月,没百度没高德没搜狗。
我只好走,一直走。觉得太往南了,就往西走。
走的神志不清,耳边响起胡畔的歌声:
我在生命的旅途
一刻不停拼命的奔跑
也许最后才发现
原来没有终点
不知何时又换成西游记里的插曲:
何必西天万里遥
何必西天万里遥
欢乐就在今朝~
欢乐就在今宵!
欢乐就在今朝~
欢乐就在今宵!
又累,又渴,又饿;又迷迷糊糊走了三十分钟,穿过一条栽着杨树的土路,赛欧公寓赫然出现。那粉紫色的外墙之于我,就如沙漠里的绿洲之于旅人。
我那久经风霜的黑箱子,终于迎来生命的终点,到宿舍时,箱底儿磨漏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