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陆晚弦将姜楚放在床上,姜楚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陆晚弦叫来了护士了解她的情况,又为秦姨叫了医生诊断,一切看起来都井井有条,而姜遇则作为一个家属一直在旁观着。
在护士站给秦姨办住院手续的陆晚弦看到一旁看着她啥也不做的的姜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姜遇你能不能来帮帮忙?我作为一个外人都累死累活的你倒是在这很悠闲?”
姜遇却突然愣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叫过他姜遇的人数来数去都只有三个,而跟他毫不相干的陆晚弦却是第四个。
陆晚弦压根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依旧嘟嘟囔囔地说道:“快来给秦姨的住院手续签名,只有家属可以签。”
姜遇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她旁边,拿起笔认真地签字。
陆晚弦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心突然漏了一拍。
姜遇微微低着头,额前的黑发轻轻扫着鼻尖,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希腊雕塑那般桀骜而立体,一双带笑的眸子微微上翘,眼中却噙着冷意,刀刻般俊美的下颚线令人不由得心生幻想。
他脖颈上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陆晚弦一惊,连忙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姜遇饶有趣味的目光。
姜遇挑了挑眉,故意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说道:“这样看着我,你对我很感兴趣?是想跟我来个一夜情?”
陆晚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冷笑一声说道:“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你觉得世界上长得好看的就你一个吗?你长这么一张脸不是给人欣赏的难道是给自己看的?我看你平时也看不到自己的脸吧。而且,我也不用没事找事勾引我自家公司的总裁,我还要靠着我那点小破工资过日子。”
姜遇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会说,对她的兴趣更浓厚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我们公司的,你叫什么?”
此时陆晚弦的视线却在他的手上。
“你是左撇子?”
“嗯。”姜遇不以为然。
“秦姨……好像不是左撇子吧,那你爸是?”陆晚弦不经意地问道。
姜遇倏地皱起眉毛,眉宇间透着不耐烦的神色,他心烦意乱地说道:“跟你无关。”
话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刚还和蔼可亲,突然就这样了,真无语。“陆晚弦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迷惑不解和无奈,但她仔细想想刚刚的经过,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在天台上的时候,姜遇叫秦珊也是叫秦姨,莫非秦姨不是他亲生母亲?
想到这里,陆晚弦心里有点复杂,提到了人家不好的回忆,但她安慰自己——不知者不怪。
她把住院手续单交给护士,便长舒一口气打算去秦姨那里告辞。
“你妈没事,只是受惊过度晕倒了,休息一下就好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苏湛站在秦珊病房门口对姜遇道。
“那姜楚呢?”
“要等她醒来再确定,本来只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倒,现在看来有抑郁症或是躁郁症的倾向。”
苏湛低头看着手上记录病情的单子,眉头拧得紧紧的。
姜遇从没想过姜楚会得抑郁症。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小姜楚就跟在自己后面一口一个阿遇哥哥,笑起来像是天使一般可爱,一双秋水明眸里闪着质朴的美好,总是那么透亮动人,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那双眸子,虽然依旧清澈动人,但已没有了她应有的天真烂漫,有的只是过早的成熟和忧郁。
但她依旧会甜甜的笑着跟在他们后面,她很优秀,优秀得引人瞩目,她也很懂事,懂事得令人无可挑剔,但就是这看似很完美的一切,隐隐藏着一个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会跌落进去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姜遇的目光在空气中弹来弹去,最终停留在苏湛脸上,他叹口气说道:“钱不是问题,努力让她好起来。”
苏湛也直视着姜遇,他目光定定地说道:“不是钱的问题,她的问题,是心理。”
“我知道,但是我们只能靠钱,因为我们弄也没有办法,只能靠你们。”
“你们是一切的源头——不,不是你,是秦珊。她的教育理念有很严重的问题,正是因为她教育的问题,姜楚才会有这种扭曲的心理。”苏湛严肃地说道。
姜遇心里默默考虑着什么,扭头看见陆晚弦朝这边走过来。
陆晚弦心里一直不知道要不要跟他们打声招呼,但既然遇到了就一起打声吧。
“我等会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们照顾好秦姨和姜楚,我去跟秦姨打声招呼我就走。”
她轻轻地穿过两个人想去秦珊的病房告辞。
“秦姨?”
秦珊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到陆晚弦的声音便眼睛半睁。
陆晚弦顺势说下去。
“我等会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说着她便帮秦珊掖好被子无声地离开了。
经过门口的两人时她挥了挥手。
刚迈出一步时,手腕突然一紧。
——姜遇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陆晚弦心里一惊,本能地抽出来,“姜总还有什么事吗?”
她眼里有些慌乱,瞳孔突然失去了焦距。
这称呼让姜遇的眉宇跳了跳,心里有些烦躁。他并不想承认他会突然拉住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更不想承认他只是不想她走。
“啧。”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有开口。
但眼前的女人只是被自己碰了一下手腕就脸红成这样,手捂着胸口,且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苏湛的目光变得饶有趣味,他看着陆晚弦的表情,似是胸有成竹地摸了摸下巴。
“姜总,苏医生,我先走了——”陆晚弦感觉有些发晕,她暗骂了自己一句,很快地消失在转角处。
姜遇看着她的背影,虽有些不解,但本来紧绷着的一张俊脸舒缓下来。
“Physical cleanliness.”
一旁的苏湛突然开口道。
姜遇是英国留学归来,对这种词汇自然不在话下。
“身体洁癖?”
苏湛盯着陆晚弦消失的转角处说道:“身体洁癖,实际上是一种心理障碍,男女都可能发生,但以女性多见,尤其是心理受过创伤的女性,主要症状表现为对于与外界有抵触心理,当与外界接触时会有不良反应,算是社恐的高级版吧。”
“不良反应会有脸色发红,胸闷气短和头晕,头痛等等,严重的甚至会休克。”苏湛说道。
姜遇心脏一缩,太阳穴有些发烫。
“那该怎么办?”姜遇揉了揉太阳穴,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疲倦的沙哑。
苏湛看到姜遇的神色,抬了抬下巴说道:“谁让你一上来就碰人家。不良反应发生之后只能通过她自己调整情绪和心态,有些调整的快的睡一觉就好了。”
“但是刚刚在天台上,她拉了我和你还有姜楚的手,为什么……”
“因为握手是社交的基本模式,她应该已经握手握了不少次,因此握手对她来说很容易调节了,意思就是——她对于握手有了免疫力。”
说着苏湛低头思考着什么,又继续说道。
“对了,还有一种身体洁癖是性心理障碍,主要表现为有的人对自己的生殖器官或生理现象抱有不科学的态度,认为它们丑陋或肮脏,最普遍就是妇女认为来月经不光彩。婚后,有的妻子则嫌丈夫的生殖器官,对精液更是厌恶,甚至对丈夫的气味、汗水,分泌物等都很反感,她们讨厌丈夫的手摸在不该摸的地方,对丈夫表达爱情的神态言语也表示反感。”
姜遇皱了皱眉,靠在墙壁上。
“她是第一种。”
“不,不一定。”苏湛笃定地说道。
“她可能两种都有,只是你不知道。因为第二种只有她和她丈夫知道。”苏湛摸着下巴说道。
“她那么反感你握住她手腕的这个动作,可能是因为她对这个动作有恐惧心理,可能她以前被扣住手腕的时候发生过不好的事。不过她反应那么大,估计这件事让她很难忘或者很难受。”苏湛深深地看了姜遇一眼。
姜遇皱起眉头,他脑袋里能想到被扣住手腕后能发生的事只有一个。
他瞳孔骤然一缩,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而后他又猛地摇了摇头,暗骂了自己一句,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再次思考起这个女人,她究竟受过什么创伤?他不由得对陆晚弦越来越感兴趣了,以至于浅笑的嘴角弧度被苏湛全部看在了眼里。
苏湛看到他的神色,轻轻嗤笑了一声,而后收敛了笑容。
陆晚弦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医院,感觉头疼欲裂,强撑着拦了一辆的士回家。
“挽邻小区。”
“好嘞——”
她倚靠在后排座位上,脑袋一片空白。她打开窗户,依旧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
“姑娘,你没事吧?”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陆晚弦的神色,关切地问道。
陆晚弦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头昏脑涨。
到了之后,陆晚弦付了钱有气无力地说声谢谢就下了车。
她家在17栋14楼,离小区大门有些远,一路上她都慢吞吞地移动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以前连拥抱一下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是因为小时候的事?
脑海里浮现那个男人的身影。
陆晚弦胃里一阵翻涌,眸地浮现异样的情绪。
好不容易到了,她坐电梯飞快地回了家。
躺在沙发上,感觉身体有些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