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来我会拥有很多把钥匙,每一把都可以打开一扇房门,可以去向我的记忆深处,心里最珍贵的地方。可惜那个地方叫做回忆,这些钥匙,也只能自己闭上眼后缓缓转动,他们,再也无法插入现实的锁芯里。
2017年8月20日 星期日 晴
昨天有回忆起自己刚来北京时住的公共宿舍,那个六人的房间。在我的书包侧兜,里面一直放着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那间宿舍房门的钥匙。搬离那里之后直到现在我依旧珍藏着。
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一扇不大的窗户正对着房门,三个上下铺的床,左边两个,右边一个。我就住在左边靠墙的下铺。其实最开始是一直睡上铺的,但是大家都担心床板的质量问题。更主要的是每次我攀爬通往上铺的小楼梯时,整个床都会向着我倾斜,每个人都会捏一把冷汗,生怕哪一天我吃太多会终于因为上床反而被床压倒在地。
这个房间我住了八个月,承载了我最初来北京的时光。初来此地,第一个感觉就是饭菜好贵,因为每天都要出去吃,对于吃惯了学校食堂的我来说,物价真的让心脏抽搐不已。会开始买泡面,买咸菜,到小区里找卖馒头的。几个人会在9点钟跑到超市的熟食区蹲守,看看有没有没卖光终于肯打折的好吃的,也会总结出哪一款咸菜最实惠,哪一个牌子的下饭酱最好吃。
当时走在北京的街头上,有的只有陌生和拘谨。我没有钱,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我不知道做任何事情应该去什么地方,甚至当时连地铁都折腾不明白。
当时的每周末我会去找女友,那一条前行的路线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也因此到现在也不知道,每个周末我走了之后,剩下的人是怎么度过那两个白天的呢?晚上回去询问,他们不是宅在宿舍打游戏,就是突然集体出去看电影或者逛街。那八个月和女友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和舍友的种种欢笑却还记忆犹新。
人总是适应性最强的,后来我搬家了,来到了现在的小屋。在基友还没有搬离那里的时候,每次遇到比较难过的坎儿,我都会去那个宿舍看一看。记得有一天刚下完雨,我请了假直接去,基友也请假陪我。我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居然还可以打开。
宿舍里面的陈设没有变,我坐在我原来的床上,床单被褥枕头都不是我的了,但是床头的小夹子,床沿的铁丝,都还是我当初自己弄上去的,甚至床里面墙壁上的铅笔绘。基友坐在他的床上,两个人感慨不已。这个房间,对我来说,熟悉永远大于陌生,即使这里面已经没有了我的床位。
宿舍在2楼,再上就是楼顶了,当初我每天晚上都会在上面散步或者打电话。高压电线就在附近,可是当时的我居然可以闭着眼听歌,张大双臂感受着自己被四周更高的楼宇所包围。那天回去的时候我又上去了,白天的景色一点都没有变,但是走在上面,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和陌生。
有些让你欢笑满足的东西渐渐的变得不满足,有些让你享受的风景也渐渐变得平淡。不变的只有对于失去的挽留和不舍,后悔么,不后悔,但是真的很遗憾。
那种感觉应该是对于大学宿舍情感的十倍。毕业之后你有回过大学的宿舍么?我每次走到楼下,都不敢上去。害怕那个房门打开之后,时光会狠狠的扇你耳光,鲜红的肿胀的手掌印,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这 个房间,只存在于你的过去。
在我的脑海里,有很多的房间,房间的摆设陈列,地上的网线插排,床底的牙膏盆洗,还有那整齐摆放一排的笔记本电脑。脑子里的记忆仿佛突然打开了缺口,仿佛山洪一般爆发。我的高中,我的大学,我的考研,我的毕业,我的工作,我的现在。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房间,但是不管过去多久,房间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甚至包括手指划过柜顶的锈迹斑斑,那个生锈的铁的味道仿佛还在鼻间。闭上眼睛,它们就在我的身边,缓缓环绕,永不停歇。
我的人生里,不剩几个房间了,可能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也可能又会以一间婚房而暂时长久的结束。每一个房间,我都还留着他们的钥匙,我再也无法踏足,但是,这些钥匙,真的就是打开记忆大门,最具现化在现实中的钥匙,打开所有有关于它的一扇扇门。
灰姑娘最后会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是,没有人会提及水晶鞋最后跑去了哪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千古传诵,但是在他们的心里,也许书院中那张抵足而眠的草席才是最珍贵的。
我们的生活终将越来越好越来越幸福,但是,我们心里真正珍惜真正想挽留的,大都是这些,我们真的回不去的场景,那一间间小房间,那一段段,再也无法复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