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能少

        李老师今年四十岁了，多年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一连几年参与学校中级职称竞争，但是总是因为几分差距失之交臂。

        九月一日，新的学期开始，李老师心里记着一件事，就是今年想法设法要升上职称。

        新的班级，新的学生，每年开学的时候，李老师的心里总是涌动着不一样的感慨。报到那天，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碧空如洗。

      李老师发现今年这届学生看起来都长得精细伶俐的，听说八年级的时候成绩在几个学校中排名靠前，尤其是全年级第一名也分到了他们班。李老师暗自欢喜。

      不到一个小时，分到本班的学生都陆续报到了。这时，门外走来一个女孩，她站在门口，身体微微向前挺着，怯生生地向讲台上张望。教室里突然骚动起来，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孩，有的还指指点点的。李老师询问她的名字，那女孩嘴角蠕动了一下，挤出几个字来。教室里有点吵，李老师没听见。便让她到她跟前来， 这时李老师才发现女孩的鼻孔里流下两道鼻涕。

      好恶心啊！李老师心想，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不讲个人卫生？她隐隐还闻到一股异味， 好像是从女孩的身上发出的。

        李老师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问那个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张---美---玲”女孩低声回答到。

      “鼻--涕---虫”教室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全班学生都哄笑起来。

        那女孩听到有人喊她鼻涕虫，刚才紧绷的脸上立即笼上了一层灰色，双眼怒睁着，瞪了教室里的哄笑的学生一眼，似乎找不见是谁，便又无可奈何地低下头。李老师及时制止了学生的骚动，查了一下报名册。的确，她就是这个班的。

      窗外，飘过一丝乌云，阳光暗了下来。

      李老师让女孩填写注册薄，女孩拿起笔，怔了一下，攥紧笔，在姓名栏里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李老师看她写字吃力的样子，就示意她去教室后面坐下。

      教室里又有点骚动起来，同学们的目光随着女孩的身影移动，眼神里互相传递着一种讥笑和轻蔑。

      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学生？什么情况？

    下课后，李老师叫了几个学生打听了一下张美玲的情况。

      原来，她的母亲精神有点不正常，女孩常常不修边幅，同学们都嫌她脏，没有人和她交往。学习上，她经常不交作业，老师没有办法，只能顺其自然了。

     李老师给张美玲安排了座位，可是下午她的同桌就跑来告状，说张美玲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不讲卫生，要求换同桌。

     第二天，李老师把张美玲叫到办公室，特意给了她一包卫生纸，嘱咐她要注意卫生，回家后把头发洗一洗。

     上课的时候，李老师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要落到教室后面，张美玲总是低着头。她知道，张美玲的情况，基础太差了，问啥啥也不知道。可是，李老师还是会挑些简单的问题让她回答，张美玲一脸的茫然，同学们依然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眼光。偶尔，张美玲会说出几句与答案很远的句子来，张老师就让同学们卯足了劲给她鼓掌。

        李老师还发现同学们每次去上操的时候，队尾的张美玲都距离最后一个学生很远。有一次，她悄悄地问张美玲。她说，同学们不让她靠近。李老师听了张美玲的话，心里很不舒服。

      其实，自从这个孩子到了她们班后，她的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亏欠这个可怜的孩子。她也想通过班会课，给同学们讲讲道理，让大家平等对待同学，不要歧视学困生。

       可是，张美玲不讲卫生， 上次她嘱咐把鼻涕擦干净，她竟然直接用衣袖擦。尽管李老师多次给过她纸巾，可是，她依然好不了几天就又成那样了。可能是不洗澡的缘故吧，身上的确有种异味。上次有个学生家长还专门打电话给他的孩子调整座位，原因还是张美玲不讲卫生。

      这可怎么办呢？

      很快，开学近一月了。学校举行广播体操比赛，各班要全数参加，少一个学生扣一分，除非病假。李老师心想，这次比赛一定要拿下第一，班级荣誉可关系到期末优秀班主任的评选。她再次想到了升职称的事，心里掠过一丝阴云。

       比赛前的一周，李老师和体育老师一有时间就带着学生在操场上练习广播体操，同学们经过几天的练习，进步很大，基本达到李老师的期望值了。唯有张美玲，动作看起来很僵硬，而且跟不上节奏。尽管穿着校服，但是在队伍中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有一个不合群的。加之全校学生都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鼻涕虫”，到时候在比赛时肯定会“脱颖而出”，她岂不影响了全班？

        要不然，让张美玲不参加了，让班长撒个谎报告政教处她请假了？这样既免得她影响班级，也不会扣班级分。这个办法，两全其美。李老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高兴，心里这几天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第二天就是比赛的日子了，那天早晨，同学们都穿上了校服，准备得特别精神。当李老师的目光落到张美玲的身上时，竟然出奇地发现她今天的校服也干干净净， 衣领收拾地很是整洁。往日时常挂着鼻涕，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扎起了两个伶俐的小辫。

         这时，班长跑过来小声对她说：“老师，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张美玲咋办？”

         “先让她呆在教师吧！”李老师不加思索地说到。

          同学们听到李老师在操场集合的指示后，都兴高采烈地涌出了教室。她看到班长正在小声给张美玲说着什么。不知为什么，李老师的心里感到一丝丝莫名其妙的难受。

         于是，她索性和同学们来到了操场，第二个展示的就是她们班了。她们班没有张美玲参加，肯定得第一名。李老师心里矛盾地安慰着自己。眼睛却不时盯着教学楼上她们班的那个教室。

        “鼻涕虫来了，老师。”不知谁这样喊了一句。同学们的目光再次转向从教学楼带着小跑来的张美玲。

        她来干啥？不是说好让她在教室呆着吗？这下可咋办啊？

         “老师，你的手机！”张美玲气喘吁吁地跑到李老师的面前，双手捧着手机。这时，李老师发现张美玲的鼻涕又从鼻孔里呼之欲出。

          “哦！谢谢你！”

            李老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从兜里透出一包餐巾纸塞给了张美玲，低声对她说：“赶紧把鼻涕擦一下， 马上要比赛了。回到队伍中去吧！”

           张美玲听到李老师的话，脸上掠过一丝欢喜。她兴奋地冲向班级。这时，主持人报幕她们班要出场了。

           班长急匆匆跑过来，问李老师：“老师，张美玲咋办？”

            “一个都不能少！”李老师坚定地说到，心里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