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诺娃的婚姻亮出红灯的同时,合唱团却兴旺了起来,不断壮大,还去保加利亚、英国和美国演出过。演出场次很多,有时一天有两场音乐会。台上台下都在传唱诺娃的歌曲,银行存折上的钱也如沼泽中泉水,刚取走就又满了,源源不断。多好啊,钱!象征着自由和独立,可以吃山珍海味,可以穿华丽服装,可以出入坐车。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她得出结论:她有自己的事业,她不需要最出色的丈夫。事业可以供她吃,供她穿,让她享受,让她旅行,让她结识朋友,给她社会地位……有哪个现代的男人可以给她这么多?诺娃驾着车沿着车道行驶,而在人行道上,那些只挣两百块钱,并且其中一百块钱要买酒喝的男人们鱼贯而行。她开着车高傲地驶过,那感觉真好。
一个著名的管风琴家来浦海巡回演出,音乐会结束后,诺娃乘地铁回家。坐扶梯往下走时,她陷入沉思,当看见面前站着的杰轮时,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啊,你也来了!”诺娃用轻快的口吻说。杰轮跟从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是另一种那个样子,像是外省来的老同志。诺娃知道,近年来杰轮在餐厅弹钢琴,听说他还酗酒。他们站着互相望着对方。
“你好吗?”诺娃问。
“还好。”
“天哪,”诺娃有点害怕,“我差点儿因为这个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你怎么走?”他问。
“我往右拐。”诺娃说。
“我往左拐。”
没办法,还像往常一样,他们总是各奔东西。
诺娃突然想说:“知道吗?我们曾经可以生个孩子。”但她没说,无法挽回的事情说它还有什么意义。
“那好,再见。”诺娃与他告别。
“再见。”杰轮回答说。
火车来了。诺娃心里却慌乱起来,好像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趟火车。杰轮还站在站台上,人流把他挤来挤去,但他没有觉察到。诺娃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火车进了隧道。车厢轻轻地摇晃着,她心里空荡荡的。
突然间她明白了,因为自己的犹豫——说还是不说,问还是不问,她毁了他的生活。要不是医生建议不把孩子生下来,儿子也快三十岁了,听完音乐会他们将一起回家,她会对杰轮说:“认识一下,这是你的儿子。”即便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他站在站台上,像三十年前没有被音乐学院录取一样尴尬。
诺娃为他失掉的天才感到痛苦。她又像当年一样想乘车回去告诉他:“所有同学中你最有才华,你天赋还没有完全丧失。”
“下一站是西康站。”一个女播音员的声音。
诺娃抬起头来想:“奇怪,我可是在西康站上车的,也就是说,火车绕了整整一圈又回到了这个起点。”
杰轮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当车厢门打开,人们上下车时,诺娃看见了他。诺娃在最后一秒跳了出来,走到他跟前问道:
“你在这做什么?”
“等你。”杰轮简短地说。
“为什么?”
“我一生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