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是说,我会给你们举一个很好的例子。然后你们可以自己作结论。
“我们当中有谁真正懂得爱情吗?”梅尔说,“在我看来,我们不过是些爱情的新手。我们说我们彼此相爱,这没错,我不怀疑这点。我爱特芮,特芮爱我,你们俩也彼此相爱。你们知道我现在所说的这种爱是什么。肉体上的爱,那种把你驱向某个特别的人的冲动,还有对另一个人的本质的唉,爱他或她精神上的东西。肉欲之爱和……好吧,就叫它情感之爱把,就是每天都关心着另外那个人。 ”
但有的时候,我很难接受我爱过我第一任妻子这个事实,可我爱过。我知道我爱过,所以我想就这点而论,我很想特芮。像特芮和艾德。”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爱我前妻胜过爱我的生命。但现在我从心里恨透了她。我真的是这样。你们对此作何解释呢?那个爱情怎么了?它到底出了什么毛病,这是我想知道的。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
……
你们俩在一起待了十八个月,你们彼此相爱。从你们的一举一动里看得出来。你们因爱而发光。但是,你们在相遇之前也曾爱过别人。你们也都曾结过婚,像我们一样。甚至在这之前,你们可能还爱过其他人。
特芮和我在一块儿五年了,结婚也四年了。可怕的事情,可怕的事情是,不过也是件好使,不幸中的万幸了吧,你可以这样说——
如果我们中谁出了什么事——
假如明天我们俩中谁出了什么事,我想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会伤心一会儿,你们知道,但很快,活着的一方就会跑出去,再次恋爱,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欢。所有这些,所有这些我们谈论的爱情,只不过是一种记忆罢了。甚至可能连记忆都不是。我错了吗?我说得太离谱了吗?”如果你们认为我错了,我希望你们立刻给我指出来。我想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什么也不清楚,我率先承认这一点。
这段话是来自卡佛的《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小说集里同名的文章,我把医生的话打出来。
这段话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无疑是极为诛心的例证,不容置疑的是,他说到了重点,尽管他并没有提出什么结论。但是这种讽刺就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我和心心台俩人的头顶——爱情,到底是个啥?
在这篇文章还没发出来之前,我竭尽全力去描写爱情,写了大约三千字,但是没有结果。所以我要换个角度写爱情。
我发现现在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很有意思。可能是现在多元化的价值观的普及,亦或者是科学的大旗在社会主义在资本主义中随风飘扬,我遇到什么东西都想给它加一个定义,都想要找到一个准确、具象的价值来将其描述出来。于是我落入了这个漩涡之中,进入了死循环。
好不容易爬出来之后,我明了了:爱情这种东西,想要把它具化出来,用一个概念来厘定清楚真的是蚍蜉撼树。这种与人类历史并存的东西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和一个明确的标准,有的只是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眼光,有的只是身处其间的人的不同的感受。所以我要嘟囔一句,我反一下科学,科学无法验证的东西太多了。
西方有位思哲叫海德格尔。他有一个核心的观念是理解自己在于“becoming而非be”去存在而非存在。而对这个理念用最通俗的话来形容是:说一个人不再生长,不是说到50岁,60岁,70岁,而是一个人的精神不再生生不息向上发展,不再作为一个精神的生物体。说任何一个人成了什么,都是对他“生”的忽略。哲学有一个好处是,他的高度在那里摆着,什么东西都可以套进去。当把爱情套进去,说爱情是什么,想要得出爱情本质的物性结果时,我认为就是对“爱情”本身的忽略。
再详尽一点,用海德格尔的存在学说来解释的话,爱情,不存在,因为“存在”本身的属性是无;任何存在者想要在世间拥有“有”这个属性,需要的是不同的事实区域,也就是参照物。所以,爱情因爱情者,存在着。
但是人类从原始社会到现在的社会,慢慢地把自己所不能接受的东西用科学来替代,用科学来解释,用人类自己的思维来说服自己。从结构主义到存在主义我们一点一点进步,进步之后却是更深的彷徨。到处都是我们用科技定下的物性,包括生硬地把爱情物性化:他给我买车买房子,她陪我上床生孩子,我们互相链接互相约束互相生活。归根结底说哪对情侣过的不是饮食男女的生活。而这饮食男女的生活里,把爱情放在了哪里?在其之上?还是在其之先?
高晓松有一期节目里提到过未来的生活。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去考虑胶囊一样的生活方式里,去考虑AI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那么多极大的便利与智能,但是很少有人去思考他顺嘴提及的“生活在当下的社会的我们是多么的幸运。”这句话下隐藏的巨大的无奈和恐惧。
没有那么替代人类大多数行为的高科技时,我们可以去思考,可以去享受,可以去感受科技带不来的那种美感:像手绘图案的快感,想用毛笔写字的凌厉感,用吉他创作的成就感,像爱情一样的心动与新鲜感。在高晓松的想象里,爱情在未来是可以极其物化的,用科技刺激你的中枢神经让你产生各种冲动,像一见钟情啊,肾上腺素分泌啊,性欲啊等等,凡是我们能形容出的感觉它都能给你模拟出来,甚至给你模拟出一个吴彦祖,一个刘亦菲当你伴侣。
但那是爱情吗?我不清楚。我清楚的只是,假如我因为心心台变成了她心目中拥有所有能想象到的魅力的陈三土,那么我已经不是我了。既然不是我,那么我俩的爱情便已失去了效用。
十九世纪还有一位叫弗洛伊德的家伙,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他有《梦的解析》和《爱情心理学》传世。他理论下的人格结构里,有自我,本我,和超我三个部分。其中本我偏兽性,纯粹是按照快乐的标准行事。
这可以说是非常冷酷了。冷酷到就好似卡佛在文中提及到的那样,有一方去世了、离开了,另一方不过是难过一阵子之后又去另觅新欢。这两个人的观念其实一针就扎进了最最本质的地方——爱情,其实也不过是心理和生理的冲动。
我追溯了一下我的爱情观形成的根源,一方面来自于耳濡目染的父母以及亲朋,一方面来自于周遭朋友的描述和现状,一方面来自于像电视剧、书等等的文化的熏陶,最后一方面才是和心心台真正在一起所触碰到的、理解的经验。
我发现,流传于世的千古爱情,其实并不是达到了世间的关于爱情的种种标准。中国的就像是相如窃玉,韩寿偷香,外国的就像是萨特和伏波娃,温莎与辛普森,这些其实大多数都是“违规”的,都是在生理和心理冲动之下去冲击现实,去撞碰物性,这些爱情才是人们津津乐道并幻想着去追求的。人们喜欢用轰轰烈烈来描述想象的爱情,因为在这些激烈的碰撞之中,人们看到了勇气和精神,而像我这种后人,则看到了思想的进步。
所以还是沿袭上面的论调:爱情本身无意义,不存在。是爱情者的存在,把爱情氤氲到一个若隐若现的略高一点的天空之中,这才激起了我们对爱情的竞相追逐与没日没夜的幻想。
毕竟除了那些痛苦地孤独地活着的哲人,像我们这种蝼蚁一样的芸芸众生,也只是满足于朦胧的了解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