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这是多么痛的领悟。跟生活中一样,在《左传》中,君子灿若晨星,但是“小人”也不是少数派,而且大有你不得罪他们,他们也非要让他得罪不可之势,真是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啊。
《左传.哀公十六年》的传文有一条这样的记载:“卫侯占梦,嬖人求酒于大叔僖子,不得,与卜人比而告公曰:‘君有大臣在西南隅,弗去,惧害。’乃逐大叔遗,遗奔晋。”
就是说,卫国的国君(卫庄公)做了个梦,是个不是很爽的梦,想进而占卜一下,而他的一位内侍“太监”正好与大夫太叔遗有点“小矛盾”----其曾向太叔遗索要美酒未遂,觉得很没面子,就想害他。于是这位垃圾人就一直在等待机会以“报复”看不起他、不给他酒喝的太叔,这次机会终于来了,他就串通在公室负责占卜的人,让他欺骗国君说是因为太叔在国内“西南隅”,是个不安定因素,只有把他驱逐出境才能让国君安心、不做噩梦、没有后顾之忧。结果,国君“逐”之,太叔没办法,只能“奔晋”而去,逃亡了。
可见,作为国君的嬖人,是个真正的小人。但是,顺便说一句,此案中的卜人也是个小人----他们是一丘之貉,而且角色小得连名字都没留下。
还有“异曲同工”的一个小人,来自当时一个很小的诸侯国邾国,他是国君的看门人,为了报私仇,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左传.定公三年》有这么一段记载:“三年春二月辛卯,邾子在门台,临廷。阍以瓶水沃廷。邾子望见之,怒。阍曰:「夷射姑旋焉。」命执之,弗得,滋怒。自投于床,废于炉炭,烂,遂卒。先葬以车五乘,殉五人。庄公卞急而好洁,故及是。”
意思是说,邾国国君的门卫,“阍”,跟大夫夷射姑有点小矛盾,大概也是要点酒肉吃吃而未遂之类的小矛盾,就想着要报复他,就说夷射姑曾经在国君的宫院内小便过,所以有气味,准备让国君给他点颜色看看,不料人家早就逃亡了,倒是让有洁癖,性子又很急的国君邾庄公怒中失足,掉入火炉中烫伤、溃烂而死!
一个看门人,保安,为了一己私“仇”,害得国君意外死亡、大夫逃亡国外,多么可恨、可悲!
当然,这样的小人虽“小”,但是其地位太高,还算不得真正的“小”人,那么继续看另一个“小人”,看看其能量有多大。
这个小人只是一个养马人,名叫荦,连姓氏都没有(记载),全名就叫圉人荦,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这个人虽然只是马场饲养员,马夫,但是有轻功、有勇力,而且懂音律、会歌唱,算是文武兼备了。于是他单子也不小,竟敢与鲁国国君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抢”女人:公子般与梁氏女公子正在会见,演乐时,“圉人荦自墙外与之戏。”导致公司大怒,“使鞭之。”就是说公子般觉得这圉人荦不过一介匹夫,让人打他三百鞭解解气也就罢了,犯不着要他性命,可正是因为公子般不懂得“无毒不丈夫”,给自己留下了祸根:“子般即位,次于党氏。冬十月己未,共仲使圉人荦贼子般于党氏。成季奔陈。立闵公。”圉人荦对已经成为国君的公子般可没有那么客气,直接就要了他的命,报了被鞭打之仇,痛而又快也。
敢直接杀死国君的小人,连个正式的姓名都没有,是“悲剧英雄”?抑或这个新上位国君死得也太窝囊、太不值得了?
有道是小人谋人不谋事,君子谋事不谋人。华元得罪车夫羊斟,导致宋、郑大棘之战宋国惨败、主帅华元被俘;廉颇得罪蔺相如,反而成了刎颈之交。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得罪”了君子,不一定会坏事,有时甚至会是好事,而得罪了小人,后果往往极其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