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以后,他们来到遥远的中国正北方。这里的风不比江南的轻柔,带着些凛冽和肆意。良遥非常高兴,一见到草原就狂奔起来,风把她的头发吹散,桐越远远地望着那个身影,真是和爱莎第一次来这里一模一样。故地重游,桐越竟然很轻松地找到了当年给爱莎拍照的那面矮墙,物是人非,时光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她带走了现实,却把现实一寸一寸刻进你的血脉里,永远也挣脱不了。良遥走过来,也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爱莎的肖像诞生之处,用手触摸着墙上斑驳的印记,质地粗糙古朴,墙头的草生机勃勃,随风柔韧地摇曳。
“不用刻意忘记,有些人就是用来和时光分庭抗礼的。”良遥看着桐越的眼睛说。
桐越浅笑。
“和我一起去骑马吧!”良遥拉着桐越的手。
“一定要骑马吗?会不会有危险?”桐越皱眉。
“不会不会,有人牵着呢,等我学会了,就可以自己骑了。”
“别了吧,良遥,我们是出来玩的,受伤可不好玩。”
“怎么可能呢?你看那些马跑得多慢!”
“千万小心。”桐越见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良遥选好一匹马,在牧民的帮助下跨上马背,牧民牵着马慢慢地走,一一告诉良遥骑马要领,良遥学得很快,马儿好像也很有灵性,一上午的时间,良遥已经可以独自骑马小跑了。
“良遥,别太快了!”桐越没有上马,只在远处喊。
良遥嘻嘻笑着,越来越快。
她从来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狂奔过,感觉马儿好像被自己驯服了一样乖巧,风驰电掣原来是这般感觉,良遥感觉自己像极了小时候崇拜的女侠。
桐越看着她,也觉得开心。
就在桐越帮牧民的小孩拍照的时候,却听到有牧民的声音高喊着什么,桐越转过身,远远望见良遥的身影已经越跑越远,缩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她完全不顾牧民对她的呼唤,就在桐越准备出声的时候,却见那个远处的人影突然从马背上跌下,没入了草丛中。
“糟了!”桐越惊了零点一秒,看了一眼导游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刚想跨过去,却见导游已经跳上车,迅速往良遥的方向驶去。桐越立刻跟牧民借了匹马,跨上去,跟在车后面飞奔。
桐越跳下马,来到良遥面前时,导游已经在查看良遥的伤势。
鲜红的血已经顺着裤管淌下来,“没事,没事,就是脚不能动了。”良遥满脸不在乎的表情,边说着边试图借助导游的搀扶站起来。
“行啦!你动什么动!”桐越吼了一声,这声音几乎是咆哮,把良遥和导游小伙子都吓住了,良遥愣在那儿瞪着他,眼神里是惊恐和莫名,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桐越脸色非常难看,乌青的,明显在强压着怒火,桐越一把将良遥抱起,小心地放进车里,然后示意导游开车。
三个人拿了行李回到了市区,直奔医院,这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桐越一路上帮良遥擦拭着血迹,一声不吭。良遥也沉默,这应该是有生以来除了父亲之外,唯一一次被人这样吼,良遥很气恼,就算是跟路洋的七年,也从没见过路洋这样对自己发脾气,这个桐越这是怎么了?坠马倒没觉得什么,他的一声低吼却将整个气氛拉入了冰点。
到了医院,处理了伤口,医生安排立刻拍片检查,结果是脚踝骨折,这比腿上的伤口要严重得多,应该是摔下来时脚踝卡在马蹬上扭伤的,可想而知,当时良遥是头冲下倒吊在马上的,桐越想想就觉得心疼,可是看着良遥满不在乎而倔强的神情,一腔无名火不知往何处发泄。良遥不说话,但听到医生安排了第二天的手术,着急地喊道:“不,我要回去做手术。”
医生笑着说:“女士,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也是很不错的。”
良遥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在杭州做方便有人照顾我。”良遥也知道这次伤得不轻,只是不论如何疼痛,她都不愿意表现得脆弱,尤其是在桐越面前。
桐越的脸更加阴沉,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了声:“良遥,别胡闹了。”
“可是,你们要是赶回去,耽误了伤情不说,万一要是路上不注意,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办了。”医生解释。
“桐越,我要回去,还是先回家,手术晚两天不要紧的。”良遥没理医生,更加坚定。
“不赶紧固定,会留后遗症的。”医生也无奈了。
“我们明天手术,麻烦您给尽快安排吧!”桐越没看良遥,对医生说。
医生点点头,出去了。
良遥很生气,“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
“良遥,你怎么那么幼稚!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得为你负责!”桐越尽量压低声音说,声音中带着雄狮一般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需要你负责!”
“我当初不让你来,你偏要来!现在好了,你这么重的伤怎么回去?能上飞机吗?”
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可是面对良遥一意孤行的态度,他没办法抑制将要喷泄而出的愤怒。
“你是怪我不听你的话?桐越,我是个独立的人,你那套大男子主义用在爱莎身上没用,用在我身上,更没用!”良遥看着他。
“怎么扯到爱莎了?现在的问题是你,良遥,你伤的很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一向很理性的呀!”桐越转身看向窗外,顿了顿,说道,“对,我大男子主义,你们都是独立女性,可是良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你和路洋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良遥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你忍了我很久了是吧?干嘛不早说?桐越,我跟你有关系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我评头论足?”
桐越有些吃惊地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是吗?”
“没有,”良遥垂下头,声音也低沉了,但依旧倔强,“什么关系都没有。”
桐越盯着良遥,好像不认识她,感觉猛然间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来,整个心脏都在倒抽着凉气。
“好,好,”桐越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桐越快步走了出去。
良遥抬起眼看着桐越的离去的背影,变得模糊而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