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我相信正义,但在正义之前我将首先保卫我的母亲
说一个加缪的故事。
1957年,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加缪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座谈,一名阿尔及利亚学生突然强行闯入,厉声责问加缪:“你为何对阿尔及利亚独立事业默不作声!”
加缪没有正面回答,只迂回地说:“我相信正义,但在正义之前我将首先保卫我的母亲。”
故事的完整背景是这样的。当时,作为法国殖民地的阿尔及利亚,正在闹独立。法国的知识分子,几乎一边倒支持。
然而,在阿尔及利亚长大,几乎算是半个阿尔及利亚人的加缪,却拒绝在独立请愿书上签字。他的态度,让大多数法国知识分子和青年愤怒。
但加缪也只是委婉地回应一句:
“在言论将导致他人生命被无情剥夺的时候,沉默不是一种消极的态度。”
面对革命洪流、面对要裹挟一切人的“政治正确”,而始终保持克制,在知识分子普遍左转的20世纪,尤其是20世纪的法国,加缪可以算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其实,在此之前,从1937年到1957年的整整二十年,加缪一直关注着阿尔及利亚,他比大多数法国知识分子更了解阿尔及利亚的苦难,更愤慨法国政府政策上的无能。
他认可阿尔及利亚的独立诉求,但他无法接受他们为达成此目标而使用的手段:向无辜者展开恐袭。
他无法接受的是,为了所谓集体的正义,便可以牺牲掉个人的正义。所以,加缪要保卫的,是真实生活在阿尔及利亚被恐怖袭击所威胁的母亲,也是由母亲所代表的人与人之间亲近友爱的情感,以及以母亲为象征的一切在暴力面前无辜柔弱的生命。
加缪在他的《反抗者》中便曾说过,“历史所经历的最大革命中所包含的最终极悖论便是,它通过一长串无休止的非正义与暴力去追求正义。”
所以,即便被阿尔及利亚人怀疑,遭宗主国法国左翼愤恨,在他自己的人民中成为千夫所指,加缪依然坚持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和现实感,他厌恶那种抽象的概念、虚空的真理。
加缪成了时代的局外人,却给历史留下了一个清醒的吹哨人,尽管这个吹哨人是孤独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就像加缪所说的: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大多数时候,我们只关注加缪的荒谬哲学,关注他对荒谬的反抗,但其实,对很多人来说,加缪还有更加重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