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学校宣传读书无用论,索性在学校玩,学校成了玩的天堂,大玩特玩,玩的天昏地暗,玩的昏头转向,变幻着花样作死地玩,这个年龄段就是个玩的年轮,只要不出格,玩也是种娱乐,是种消遣。
开春养几十条蚕玩,天天伺候,被奶奶说成是养白毛公公;夏天抓昆虫躲在太阳底下喂蚂蚁玩;秋天满山遍野寻找味美的山果;冬季在雪地上设陷阱捕麻雀。
玩是小孩子的天性,既然是天性,那就请继续,毫不客气地玩和对待成长中的人生。
打子垅的冬天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异常冷清,白天时间短,和南方的冬天是一样样的;那个年代未通电,自打祖先以来就没通过电,也不知电为何物,天光起床,天黑就寝,偶尔有点今天未完成的事情,靠点一点松光照明,把房屋照的通亮,熏得四周墨黑。
火龛里燃烧着从屋背挖回的树根蔸,忽明忽暗,这样的夜,对于一个爱玩之人实在爱莫能助,难熬呀!经常从店喃点着松光火去听乡长爷爷讲故事;开始讲一些书生与小姐的缘起缘落,人生跌宕起浮,上穷碧落,到后来讲薛平贵与王宝钏,三国志,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薛仁贵征东征西等,讲的头头是道,听他讲故事简直是一种享受,让我爱上故事,幼小心灵深处被很多有趣,有哲理的故事占领。
邻近春节,奶奶这个时节会想起家中每个人,预计谁会来家过年,估计谁在外忙碌不会回家;哪一年,在外当兵的儿子没回来,她守在家门口,眼眺雷达石,默默发呆,泪水在眼中萦绕,饭不思,菜不香,儿行千里母担忧,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呀,何况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
奶奶想的这个人是我大叔,说起大叔是我人生中的偶像,可用“忠恕”二字来褒奖,已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引导我滴水穿石的道理,教导胸有成竹的理念;热爱自已的本职工作,擅长书画,摄影,戏曲,演讲;尤其在书法上有极深的造诣,多次荣获国内国际大奖;摄影走进了抗美援朝前线,家中的老照片基本属于他的作品;戏曲曾在台上装扮过《智斗》中的参谋长和刁德一角色,有板有眼,功底深厚,深受大众喜欢;演讲出口成章,引经据典,毫不夸张;在我的眼中是一位活泼睿智的长者,也是打子垅家族优秀的典范。
那年正月里,我第一次看了一场叫电影的东西,是在新屋里的厅堂中,放电影《白毛女》,记忆中倒不是那场电影有多么好看,吸引人,人小看的是稀奇和热闹;一块镶嵌着褐色边的白布悬挂在墙上,一台放映机摆在八仙桌上,一束光照射在银幕中,一个人坐在发电机上的坐垫,和踩自行车没两样,用力踩蹬,时速快还好,速度慢时就不正常,声音走调,图像模糊不清,换人再蹬,轮换上下,把几个小伙子累的汗流夹背;因为是第一次看电影,那些走调的旋律至今还记忆犹新;更让我可笑的是那些婶婶娭毑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戚戚唉唉,如丧㛈妣,也不知那一点戳中了她们的哭穴。
说起打子垅那块地,要说肥吧,西山种下去很多文化人,发了许多芽,从贫脊的山旮旯中读书走了出来;要说是穷山沟,也不能把它说的多么凄凉,但在我的印象里是块成长的沃土。
打子垅从整体来看确实是个好地方,是我最熟悉的好地方,物产丰富,除了水稻,大豆,油茶等农作物外;山中天然的野果,例如:蓝莓(阳冬饭),布栗崽,野草莓,刺莓,杨梅,金樱子(鸡霸腿),羊开口(牛卵坨),弥猴桃(改禾梨),五眼枣(酸枣),野柿子(楅哥,槎椎),野板栗(该仁),寿枣(糖瓜子,鸡爪子),冬桃,山楂(人牵崽),毛栗,锥栗,野桔,竹柑子等,一年四季摘不完,採不绝。
山中是个聚宝盆,捡来苦槠子,榛崽,榒崽制作成豆腐,做成菜肴,爽滑可口,劲道十足;地里的隆猪崽,淮山,苦薯,葛根,茯苓,冬笋等皆是南方人煲汤的好食材;葛根和蕨根经过加工,掺入糯米与粳米粉,更是一道珍馐美食,糯香适宜,营养天然。
一到采菌类的季节,红菌,墨菌(火炭菌),松毛菌,油菌,铜锣菌,雪菌,石灰菌,香菇木耳,最珍稀的属石耳,长在人烟稀少的阴凉石壁间,发现就是一大蒲,黢黑如木耳,形状如盆景荷叶那么大一片,三五斤一丛,煲鸡美容,延年益寿。
水里有泥鳅(来鲯),黄鳝,田螺,螃蟹,青蛙,泥蛙,石蛙,黄鸡蛤蟆等,入不得生猛海鲜之列,起码也能算山珍河鲜。
大自然赋予打子垅的远不止这些,如葛藤蛹,茶籽蛹,黄蜂蛹等不胜枚举;又如野猪,野牛,穿山甲,黄麂,冬茅老鼠,斑鸠,寒鸡,刺猬,獾(田螺狗)等;我吃过老虎肉,据很多老辈说是豹子,但我二堂兄回忆确是老虎崽的肉。
大概是一九七四年深秋,二堂兄在羊耳垅用铁夹子捕到一只田螺狗,放学的下午我在对面路上亲睹了这件好奇的事;小堂兄手中的玩具木手枪因为砸那条狗,与狗俱损;田螺狗与土狗长相,形状,大小无异;在参观动物园我才知道它的书名叫“獾”。
打子垅吃过四季轮回的根茎瓜果,犹为记忆深的是父亲从外面带回能空手扯开皮的薯,清凉解喝,后来才知道它叫凉茹;记得在对面山中背杉木,中午不回家吃饭,带的红薯醪酒渗泉水,意犹未尽;但最令我记忆深的是不小心拈了油罐中那坨炒菜前,大铁锅中打转的油渣,当时无意,圄囹吞枣,那块膏油渣充满能量,至少充满了对肉渴望的能量,或者说进入了精神和灵魂层面,顿时血往上涌,似小学生考了双百分,又似太阳从自家升起,衣袂可以哐死人,下巴能见到蓝天,这种兴奋程度,连拉尿都比平常远了几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