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皇宫之外,被俘的这一年,我似乎经历了几个世纪之久,自从瓦剌战败之后,我的待遇一天天变好,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从我这里没有捞到任何好处,由于新继位的皇帝领导有方,他们没有任何机会接近我大明边关,我在反复被带着四处巡游之中,没有发挥丝毫的对他们有利的作用,所以他们开始考虑如何处置我,在处置方式上向来还是两种分歧,一种分歧认为我应该被遣送回去,当然前提是跟明朝那边进行有利的接触之后再做决定。另一面认为应该杀掉,但是鉴于战争失败,他们内部对于这种声音的支持越来越弱了,后面渐渐地前一种想法占据了上风。
从北京逃回北方的也先,也一直静候着中原的消息,他的探子很多,这些探子都在尽心尽力地给他传递消息,毕竟他为此付出了很多的金钱。他担惊受怕地等着大明出兵反击予以报复呢?那里知道中原这边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样一等就到了来年,他想这中原皇帝不愿意再起刀兵,我何不借此机会,将这个窝囊皇帝送回去呢?于是也先派出手下一批又一批的去京城,说明想要送还我的想法,但是使者一次次去,一次次回,就是没有答复。这次也先专门派了好几队人一起去,这时候新皇帝朱祁钰也不耐烦了,干脆就想不见了。大臣王直说:“陛下跟上皇系为一体,如今陛下安坐殿上,正该思图报效。况且我朝以孝悌为天下治理之本,陛下宜思之。”我那个弟弟还是有很不情愿的想法。说道:“我当时不想当皇帝,是你们让我当的,现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时候兵部尚书于谦说道:“天位已定,安复有它?现在按理是应该迅速 迎回上皇,万一瓦剌人诡诈,我有说辞呢?”见着最为亲信的大臣都这么讲了,这时候他的心里的坎总算过去了,这才勉强答应了派人逢迎上皇归来。
这时候也就答应派两个人,一个李实,一个杨善去做这件事情。杨善和李实二人颇有口才,都是才高八斗,舌重九鼎之人。本来我那个弟弟是希望让这两个人前去查探,哪知道那杨善一进入瓦剌军帐,立刻拉虎皮扯大旗就开始吹牛,一边吹牛一般让旁边的那个人负责翻译,一席话说的瓦剌人一愣一愣的,先前也先还曾想着有条件的放归,现在是什么条件都没有提,只希望能尽快帮着送我回国。我在回銮的路上,我问杨善你跟也先说了什么,竟然他什么也没有要就答应了放我回去。杨善答道:“因为瓦剌人自己也明白,跟我们较量得不偿失,而且我们已经自己的主人,他们企图利用上皇的想法落空了。如果放了你,或许日后他们还有新的机会与我修好,如果不放,我们就是世代仇敌,他啥好处也落不到。”
我叹口气说:“春秋有苏秦张仪等辩士,而你们真是当今苏秦,张仪呀。”
你看到我走的时候,那帮瓦剌人对我的态度没有,一个个像对待它们的君主一样,伯颜帖木儿亲自送行十多里,为我牵马;也先的参将为我痛哭流涕,这些铁铮铮的汉子,在草原上扯着嗓子嚎哭,我实在是感慨良多呀,还有让说我必须怎么样之类的。说实话,我已经慢慢地融入了那边。我开着玩笑,一路上又说又笑,这是我许久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时刻,尽管在草原上,我也能做到尽情欢笑,但是那笑的同时,我的内心还是有一丝悲凉。毕竟塞外冰寒,何处是归乡。搭好的肩舆小轿我一坐上,杨善就立即命人迅疾的往回走,虽然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但是为了比人耳目,我们采取乔装打扮,昼伏夜出,小路兼行。这样不过几日,就到了居庸关,而后又一路进了去往北京城的大门,终于我又回来了,北京城头飘扬的那面大旗终究是换了,不过早在我回来之前,我就像过了,即便回来过平凡的日子,我也行,我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可惜这一切终究是个梦,遥不可及的梦想,做过皇帝的人,谁还会给你机会做回普通人呢?
权力是味药,是会上瘾的。这一切我能预想的到,可是我终究不会明白有人为了权力,即便是手足,也要伤害。就像我那位走的时候还很懵懂的弟弟,现在大风大浪过后,他已经是牢不可破的帝国首脑。我的归来令他猝不及防,但是他也莫可奈何。他在东安门迎接了我,当然这些都是仪式上的,他毕竟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我肩舆下落之后,他首先过来,躬身扶我,我忙扶起他,之后文武百官一起在东安门朝贺,行朝礼如仪。群臣奏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种声音有点尴尬,毕竟这里有两个皇帝,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我那个刚刚上位一年的弟弟,但是我知道这里只能是一种声音,那就是这声音是说给朱祁钰的,而不是我。
我在群臣参拜之后,就立刻带进了南宫,我始料不及的是从此我的整个后来的岁月几乎都在南宫中度过了,我曾经预想的美好时光,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幻梦,迷离的如同雾,风一吹就散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苦难的八年岁月最终就这样在这里度过了,我不知道担惊受怕的时光比之前更要严重,因为新皇帝的心病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