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缅怀那些天下已经不在的好人…

出去两天后今天回来就去上课了，三顿饭只吃了一顿，上完课遂去大开吃戒，要了一份汤，本来想吃油条，可不巧没有存货了，就又要了一份饼，一份包子，又一份饼，在一老翁旁坐定。小嚼了两口，老翁突然对我发话，指着我的盘中餐说，这个一块，这个一块，还有这个，加起来…我顿时愕然，忙解释道，今天饿坏了，刚送郑州同学走，午饭没吃，这是两顿饭搁一块吃，他说，像他，一般一碗小米粥，两根油条，饱了。像你这样吃，可以更好的吃，我连连点头，说，本来想吃油条，可不巧没有了，他说还可以吃馒头，对面买两个烧饼，吃的饱，还省钱，他还问到郑州是不是十二，我说十四，过了一年都涨了，他说坐火车比较便宜，五块五，还说他当年去郑州六毛…我连连点头，我边吃边点头，边点头边吃，心中多少有点惭愧了，就这样，他由我眼前的盘中物谈及了父母的艰辛，我想起了那句简单的话“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问我是那个地方的，我说沈丘的，他说周口的沈丘淮阳商水是国家一级贫困县，他还有个学生是商水的，平常做家教很辛苦，自小成了孤儿，还要供养他弟弟，我忽然对眼前这位老翁发生了兴致，我问他哪个学校的，他说是师大的老师，约摸六七十岁的样子，满脸皱纹了，不时掏出兜里的烟斗和烟叶，迅速的点一下，泯一口，再吹一口，然后又放进兜里，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出卖劳力的，穿着很怀旧，一点没有知识分子的迹象，而且口齿有些浑浊，还不是普通话，正宗的新乡话，感觉就一老根，一反知识分子的学究化常态，尽管有些话听不清，我还是连连点头，由于我吃饭固有的慢就这样我足足边点边吃了半个钟头，我“滔滔不绝”地吃了半个钟头，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钟头，看来他是老师不假，能讲，而且措辞中竟用“老翁”的字眼，不说老头，有古文言的味道，而且见识不浅，话说得使人信服，可能是文学院的，我吃完，扭身过来，和他对坐，他又由他那商水的学生又把话题切换回了他当年的母亲，说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母亲是世上唯一对其最好的人，他小时候上学母亲如何老远来看他，如何如何大早上起床给他做饭穿衣，如何如何对其好…我心想上哪去听这般话，今天真是运气，想起了苏丹谚语“每个老人都是一座图书馆”，今天真是胜读了很多书…他接着说，说的我有点支吾了，就又忙连连点头，问他今天清明节回家没，他大概太沉入其中，或许没听清，以为我问他几点回家，于是掏出手机，摁了一下，这是一部老式的诺基亚，我说竟然还能报时，他就忙又摁了一下，我也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八点三十五分，他又问我准不准…他接着说，母亲在时不显，不在了就没有对其最好的人了，就算他死在某处，也无人问，因为那个对其最好的人已经不在了，还说去年见一大妈，就那一般睡在街头的那种，如何如何把她给劝回去的。说着说着就提及了年前的跳楼事件，他对跳楼者的评价只有几个字“太单纯了”，对方不睬，扔了手机下一步就扔人，一点也不为父母考虑，说着，又是那几个字，蓦地想起了祥林嫂，不过他绝对正常，只说明他很惋惜，而且很能体会母亲。他接着说，他当时见了jumper的母亲，背过气去好几回，就算学校赔了钱，失去的感情再也找不回来了，下半辈子全完了，说着又是那几个字。关于这个事件，我只说一句话，一个人没有高尚的道德基板，难以敲打出灿烂的爱情火花，就算当时那个人接受他，结果也不会是理想的，一个人连父母都不管了，这样的人又拿什么对人好…说过来说过去就是母亲这一个主题，我说我有个在郑州的同学，去年暑假说好一块打工，可到时却突然沉默了，我感觉不正常，就打电话问，他满口无奈心痛，语速极缓慢地说他母亲突然去世了，他哪也不去了…后来跟我说他在梦中哭醒过好几回，本来做梦和母亲说说笑笑呢，醒来后却只有大哭，原来梦一场…老头说，打什么工，就算打工也必须回家几天，说着阐述了一大通。我又点头。我说很快会毕业，毕业后在家日子不多了，最好在家…不觉敬意更浓了，瞪大了眼睛看他，忽然感觉他就像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里老年的石光荣，这部电视剧情节很平淡，但却很有味道。和他对目而视，突然发现他一只眼睛很没光，仔细看了看，竟全无生气，约摸是瞎掉了，他的话语在跳楼事件上着了很大笔墨，零星的进来吃饭的人见我们俩傻愣愣地对坐着，还有老板，对这位老翁都充满了诧异，我突然有种进了动物园的感觉。我想今天是清明节，他大约是很想他的不在的母亲了，就对我发泄了一通，他已近古稀，母亲不在很多年了，还讲得这么动人，恍若在左，我已深知他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好老头，尽管有些话听不清，还是瞪大了眼睛看他，边点头，我想这是我对他起码的尊重，而且正好成全一下他今天的抒情…后来回来就想到了邓艾入蜀至剑阁时感慨：“诸葛丞相真神人也，只可惜艾不能以身事之。”心境大约是有这种味道的，不过这种心境对的是“善人”，非神人。不知他学问如何，单从这一点上为人师表绰绰有余，比之那些学问很高品德反比的人…这样一个人足顶几本十几本品德言行书，这一席话足顶半个图书馆…我们足足说了一个多钟头还要多，最后站起来时，我紧紧的用双手握了握他手。其实我只不过做了一个倾听者罢了，最后我们出来时，已经下雨了，他原来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我见那车很一般，当真是简朴，他竟要送我，我说一跑就到了，他还说有什么事可以找他，我忙说没什么事，你赶快回去吧，说着又对我“嘱咐”了一些事情，我看着他骑上自行车消失在泛着路灯黄光的夜色中，心想今天遇上的真不是个骗子，去年也遇到了一个大爷，大爷旁还相跟着一个大妈，之所以说没有受骗，是因为他的话题虽然从钱切入，却最终没有向我要钱，想想去年的我，“真是太单纯了”…送他走时，差点拜他为师，以此文记下，算是我的“课堂笔记”了…

11.4.5清明夜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