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炎和远寞离开民宿后都默契的一言不发,迅速赶回乡下大院。
丁炎看妍羽又坐在院子里对天发呆松了一口气,摸摸她脑门,果然烧已经退了,还是小娃爹带过小孩有经验啊,此时的妍羽就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妍羽转头看到是丁炎,那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待丁炎回答完远寞突然冲上前,故意挡着妍羽的视线喊道:“谁逼她?除了郑大人还能有谁?你不是挺聪明的吗?
郑大人都能把我这无罪之人关进大牢,逼她换身官服难吗?逼她去抓你难吗?
你是脑子真不好使还是压根儿不爱我姐,才没有这一丁丁点的信任?”
远寞说了半天本以为妍羽会顶几句,发现她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掐起腰气的直转圈,“我姐终究是错付了,爱个阿猫阿狗都比你强……”
“远寞”,丁炎喊着正要上前阻止被小娃爹拽住了,他摇摇头小声叫丁炎帮自己洗菜。
“还有那雌雄双疤,你堂堂无影不了解他们是什么人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姐带的头?我看你不只是个子矬脑子也矬,我这就回去给她喂一颗忘忧丸,你,不值得……”
“啊……”
妍羽突然捂住太阳穴,嘶声裂肺的狂叫一声便咳嗽起来,吓得小娃爹切到了手指,丁炎赶紧跑过来给她捋后背。
她一抬头两眼泛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远寞后退了两步,刚张嘴被打断道:“你说的对,捕快怎么会爱上杀人犯,你姐爱的是以前她不知道真相的我,不是现在杀人犯的我。
现在的我,不值得。
你不要再自以为是的扭曲你姐的意思了,这样只会给她添麻烦。
你一趟趟的来,可她呢,烫脚吗?”
“嘶”
远寞急的发出一声又控制住了,看妍羽也不看自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看向丁炎和小娃爹,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两个是怎么熬过来的,摇摇头坐在妍羽旁边叹气道:“别矫情了行吗?说来说去就是你不自信呗,我姐那一刀算是白挨了。”
“什么?”
妍羽这才转过头,看远寞神情淡定不敢相信的重复道:“你说什么?”
远寞伸展着上半身向台阶后方靠去,刚躺稳被妍羽一推磕到了胯骨轴,疼的皱起眉头,见妍羽已经跑到丁炎身边拽着他胳膊问怎么回事,赶紧喊道:
“我姐为你挡下了雌雄双疤的刀,昏迷了一个月,要不是怕你误会着急解释的执念太强,早就见阎王爷了,她还真是了解你的、小气。”
妍羽瞬间冲到院门口,没等丁炎拦住又停下了,半信半疑的回头问道:“那她为何不亲自来这里找我?”
“伤的太重,寸步难行,过几日……”
远寞没说完见丁炎追了出去赶紧起身,走到门口先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丁炎捋着妍羽后背劝道:“误会解开了就好,不差这一时。”
妍羽左右晃脑的问:“药呢,药在哪?我要吃药。肉呢,肉在哪?我要吃肉,我要吃的胖胖的,完完美美的去见她。”
妍羽掐了掐脸上的肉,突然嚎啕大哭,“怎么只有一层薄薄的皮了,好像山里的老妖怪,远窈最喜欢我的婴儿肥,她就喜欢掐我身上的肉,她说肉乎乎的手感……”
“哎哎哎打住”,远寞见丁炎清嗓子赶紧制止了妍羽的虎狼之词,骄傲的拍拍丁炎,“怎么样?孩子不能惯,尤其是她这种不讲理的。
既然说开了我就不急着回去了,过几日咱们再一起进京。”
远寞的眼神惹得丁炎惊慌失措,他忽然后脊发凉,竟对那晚的事感到一丝后悔。
推着远寞说道:“今晚就不做你的饭了,雌雄双疤行迹不明,小羽还是不要离开这里的好,我想远窈姐也是愿意为了小羽来这里定居的。”
远寞懵懵的往前迈着步子,忽然感觉后背没了推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听“啪”一声,回头见院门关上了。
晚饭妍羽自己啃掉了整只烧鸡,便对着镜子照脸,心里安慰着叨咕胖点了真的胖点了,抬屁股就冲出院门,“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丁炎跑出去时已不见人影。
妍羽不敢走大路,也只听到“进京”两字,一刻不停的沿树林小路走到京城外,看着热腾腾的包子直咽口水,浑身上下拍了拍,只得抽出一根发簪换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粥。
妍羽凭借和师傅聊天时的记忆,判断远窈可能住在的地方。先打听到一品文臣吴大人家的府邸,刚走上台阶没等开口问就被推了一掌,“去去去,到那边要饭去。”
妍羽这才低头看看自己又摸摸头发,又脏又乱没想到已经造成这个鬼样子了。
急着见远窈没工夫停留,又跑了几处府邸,基本都是同样的下场,直到在义府门口看到远寞,鼻尖瞬间发酸,嘴唇一颤一颤的,可没等喊他见魏夫人从府里走出来,立马躲到石狮子后面。
“紫兰啊,不用理他,这事儿只要你没什么想法就成,我就看你的态度。”
“孜然?调味料吗?”
妍羽围着石狮子转了一圈,见魏夫人走远,说着“魏家丫头看小姐”就冲进院门,但还是被架了出去,同样的说辞“要饭走远点”。
妍羽朝院里喊远寞,可惜他已经走远完全没听见,妍羽顾不了什么了,心早已经飞到远窈身边,就差一副躯壳,她赶紧跑到看不见人的地方飞进院墙。
多亏做无影时积累了不少侦查经验,很快就找到客房区域,一个院一个院的推门喊,直到最后一个院落时,一推开门正好与远窈四目相望。
远窈本是在院子里散步,忽然听到院子周围回荡着妍羽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恍惚间以为是过度想念而产生了幻听,但依然存着侥幸心理盯着院门看了许久。
妍羽却是傻住了,眨眨眼睛以为是幻觉,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远窈磕磕绊绊的往前小跑才扑了过去,搂住远窈脖子脑袋卡在她的下巴处,一声不吱。
远窈喜极而泣,环抱住妍羽后两只手不知所措,又拍拍她又捋捋她又搓搓她,丫鬟松手的瞬间远窈一仰抻到了伤口,她闷哼一声赶紧憋住,妍羽像是被叫醒了似的,松了松手抬起脚,换个姿势又把脑袋卡在远窈脖颈处。
一刻钟过去了妍羽还是一言不发,远窈一直将重力压在一条腿上,现在已经完全没知觉了,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小羽,连续不断的“对不起”在耳蜗下回响。
远窈使着劲儿往起推妍羽,就感觉她抱得更紧,两只胳膊像两股藤蔓死死缠绕着自己。
“我没脸见你的脸,看你本就不胖的脸蛋只剩下皮包骨了,都是我混蛋。”
“不怪你,是敌人太狡猾”,远窈轻轻拍着妍羽的脑袋,“快起来,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抱着吧……”
“你不愿意吗?”
远窈欲言又止的点了两下头,“当然愿意,用你的话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抱着你,我们要永生永世这样抱在一起。”
两个丫鬟都满脸疑问的看向对方,再看回妍羽一身的脏衣服和鸡窝一样的头发,想叫她梳洗打扮一番却又不敢开口,直到太医来为远窈拆线,妍羽才抬起脑袋看了一眼,抓住远窈的手便不再放开。
远窈怕伤口吓到她不想让她看,她却淡定一笑,“不就是像个蜈蚣趴在皮肤上一样吗,我不怕蜈蚣,你爹受伤时我见过。”
远窈看着自己的伤口,还真是小羽形容的那个样子,嘻嘻一笑出了声音,紧张的妍羽突然抓住太医手腕,“轻点,你轻点。”
“老夫还没开始呢。”
太医刚拿起剪子,妍羽就紧张的往前探着上半身,被太医训斥挡光了,她左右看看干脆爬到床里面,趴在床上死死盯着远窈的伤口看。
随后左一声哎呀右一声哎呀,太医动一下妍羽“啊”一声,紧张的满脑门都爆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拆线呢。
太医离开后远窈突然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妍羽,给她看的直发毛,她下意识一退脸蛋被远窈握住感慨道:“真是瘦了不少啊,怎么比我这大伤元气的瘦的还多,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叫他们多做些你爱吃的,好好补补。
拆线后就不需要看太医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之前我答应的绝不食言。”
“不急”,短短的两个字妍羽却带着哭腔,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不相信远窈竟相信外人。
“不急不急不急”,她又快速喊了几声把头埋在了远窈的胸膛里,那种见不得人的感觉依然强烈。
两个丫鬟专门为妍羽打扫出一间房,临走前看她依然趴在远窈身边,轻轻嗓子劝道:“妍羽姑娘天不早了,让你家小姐早些休息吧。”
“真没眼力见。”
“什么?”
妍羽坐起来就开始脱衣服,“我说今晚我就住在这里,我一直都是这样守着我家小姐的,你们不用管了早点去休息吧。”
丫鬟一脸懵的看向远窈,听她说去吧才放心离开。
第二日的义府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小姐丫鬟、小厮嬷嬷们茶余饭后都多了一个增进感情的八卦。
有的说在书香门第或是捕快世家做事当真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人平等,真是叫人羡慕啊。
也有的说是魏家小姐自身性格平易近人,则有的否定说那也得是老爷夫人惯着才行,否则下人只仗着小姐宠哪敢如此放肆。
有好听的自然就有难听的,是不是魏家小姐有什么怪癖,或是妍羽丫头有什么不纯目的等等被议论的五花八门。
紫兰听到这些八卦后制止了一次,可亲眼看着妍羽给远窈喂饭,你侬我侬的情景后,丫鬟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再相信那些只是久别重逢的说辞。
紫兰特意调走了之前的丫鬟,将自己院里的小柿子调过来伺候,可一天不到,原本不信谣言的小柿子瞪大眼睛问道:“小姐是不是知道什么才将两位姐姐调走?”
“越发没规矩了”,紫兰说着捏了捏小柿子的脸蛋,让她去看看远窈的药熬好了没。
紫兰一迈进屋便停下了,尽收眼底的情景真是叫人羡慕啊,虽为两名女子那也是天下夫妇二人之间最温馨的互动。
她看着镜子前的两个人,互相比划着发簪该如何带,如此和谐当真是可以叫人忽略掉性别的。
“少一个这样也好看。”
“我的小羽怎样都好看,但还是得再买一个。”
“我们得省着点花。”
“我就算不做捕快也可以这样素朴,省下来的给你打扮,这样呢?”
“远窈姐”,紫兰喊着走上前继续道:“魏夫人今日进府与爹娘有事相谈,远窈姐要不要去前厅见见?”
“柴妍羽你给我滚出来。”
三个人同时看向门外,紫兰不敢相信这是和蔼可亲的未来婆婆能喊出来的话。
她看了一眼二人便跑出去,随手将房门关上了。
一声“魏”没说完,魏夫人直接绕开她一脚踹开门,看到妍羽的瞬间哭笑不得,哼哼唧唧着喊道:“我就说我们魏家哪有不要脸的下人往小姐床上爬,我知道你命大,火烧不死水淹不死的,可别来祸祸我们家远窈行不行,就当我求你了。”
“娘”,远窈将妍羽推到自己身后,两只胳膊反手护着她,“和之前一样,让我们消失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就成全我们不好吗?”
“不一样”,魏夫人喊着就跑过去拉妍羽,“我已经报官了,你不放手就是窝藏罪犯,与她同罪。”
“那岂不是更好”,远窈使劲一扽妍羽魏夫人扑倒在地,见紫兰过来扶便后退一步将妍羽护在墙边,继续说道:“不管什么罪我们只要能在一起,就算一起上断头台也不枉此生。”
“疯了疯了,都疯了”,魏夫人气喘吁吁的指向她们两,“我这辈子就没生过女儿,你们就一起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