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种觉醒是不带着痛苦的”——荣格
去年的今天,我记得那天的北京,天空很蓝,阳光很好,只是冷风刺骨,我裹着大衣戴着口罩躲在地铁的角落,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却感受不到任何欣喜和美好,低着头步履艰难的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像行尸走肉般……
去年的今天,我记得自己有多狼狈不堪,坐在便利店吃着饭团边吃边哭,走在路上边走边哭,到了医院,拥挤的候诊大厅,那么多年轻的面孔,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偷偷的哭,害怕紧张焦虑,双手一直发抖,带着身体的颤抖,面诊时抽泣着回答医生的问题…第一次把自己的糟糕无助表现的这么透彻。
去年的今天,我记得那个温柔的医生阿姨对我说的:“姑娘,你没有被谁打败,咱们只是病了……”拿着诊断书,重度焦虑症+严重抑郁症,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知道自己病了,半个多月的折磨痛苦黑暗没有希望到最后的麻木,多少个失眠的夜晚,多少次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多少次在深渊边徘徊……走出医院,天已经黑了,看着灯火通明的大街,我又哭了。
去年12月,是黑暗的开始,夜夜失眠四五点,靠吃安眠药入睡,天天哭到头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思考一些深奥的问题,脑子完全被负面情绪俘虏,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你活着有什么意义?你这辈子就完了!你没有什么价值!你是个失败者!你是一个罪人不配活着……太多可怕的声音盘旋在脑子里,我却无能为力 ,完全失去了“辩驳”的能力,投降了就这样吧。
疫情隔离在家的日子,抑郁症焦虑症不定期发作,时不时在房间里偷偷的哭,时不时的朝爸爸妈妈发脾气,妈妈偷偷的抹眼泪,爸爸不停的开导我,他们并不理解这个病,只能一遍遍让我想开一些,这些话语对于当时的我并没有什么帮助,我只能靠吃药来稳定情绪。我是个不听话的患者,吃药也是断断续续的,因为副作用让我难受,每当感觉好一些时就会自行断药,发作时再继续吃药……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今年4月。可能是春暖花开了,我的病情渐渐好转,4月底是我最后一次发作,到现在已经彻底断药了。
2020年,对于全世界来说是不寻常的,对于我来说也是深刻的,世界因为疫情重新洗牌,我因为抑郁症重新面对自己。这一年我开始关注内在的小孩;这一年我学会了放下执念;这一年我练习冥想活在当下;这一年我培养爱好,玄学、文案、剪辑、我用文字记录“病情”;这一年我用各种方式去寻找自己的价值。你们很难想象,当我做成一件很小的事情(比如完成一个手工),是多么的喜悦,就像一束光照了进了黑暗,虽然这束光很微弱和短暂;你们很难想象,当我计划的事情出现一点好的苗头时,我是多么兴奋,让我看到了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是那么渺茫;你们很难想象,半夜哭到不能自已,挂不好衣服就责备自己,出门就有恐惧感,商场里人来人往都会感到害怕全身发抖,照镜子眼里早已无光的人,有一天还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有一天还会对自己说:活着真好……
抑郁症发作时,我常问自己:为什么是我……想不通,然后陷入了更深的漩涡中;一年过去了,我也常反思:为什么是我,这个经历是要让我学会什么?后来我明白了:在这个杂乱纷扰的物质世界,我总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我总是想活出别人羡慕的模样,我总是想给外界证明我可以,我总是执念于物质世界的成功,比如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和薪水,然后给自己很大的压力,最终弦断了,那只黑狗跑了出来。
与其说是一只黑狗,我倒愿意看成是“内在小孩发脾气”,你总是关注外在世界,却忽略了“内在小孩”的感受,ta生气了,ta耍性子了,ta开始闹人了,ta在提醒你:”喂,你看看我啊“ ta用这种让你极其痛苦的方式提醒你,你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关心“内在的小孩了”,你该停下追逐的脚步来一场和自己的对话了。
此时此刻,坐在麦当劳里,敲下这些文字,我又哭了,因为去年的此时,也是这家麦当劳店里,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落魄的姑娘在偷偷的痛哭……一年过去了,我终于敢直面这件事了,一年的时间,我和“内在的小孩”和解了,一年的时间,我学会用新的方式对话这个物质世界,一年的时间,我撕裂了旧的自己,蜕变出一个新的我。很不易在这一场自我对抗的游戏中,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