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师记四》
作者:柳夏一季
学校教室紧缺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国家到了人口出生的高峰时段(有人估算恐怕超历史了)怎么办?
因地制宜,群策群力的办事方针,是这个国家的又一亮点。
本来开始是只将我们三年级搬到大队加工厂的一间正房内的,这个加工厂就是我以前写文章时提到过的榨油、碾米、碎糠的地方。
可能开始计划的时候考虑不周全,上了不到一个月的课,碾米、碎糠不光噪声扰得学生听不到老师的讲课声音,还因为粉尘不断从隔壁的门缝和瓦缝里扬过来。
课桌上、人身上到处都是糠末,一节课下来,老师、学生的头发眉毛都挂满了“霜”
要命的是老师不光要吃粉笔灰,还要长期吃米糠,惹得老师都要骂娘了。这个老师就是部队复员回乡的民办老师一一胡文清。
之后,教室搬离加工厂,安排在离加工厂半里路的乡户人家的堂屋里。
我们就在间堂屋里学起了四年一期的语文、数学两门课程。
条件简陋的程度现在说出来可能还不太真实,三十几张位,老师一张讲桌,黑板立在堂屋的最里面,屋顶靠几匹亮瓦漏下的光亮才能看清黑板上的字。
幸好没有晚自习,不然,当然,那个时候还没通电呢!进堂屋的大门内一侧还留着房主家的鸡笼。
鸡笼二尺来高,两方由土砖砌成,上面铺上几块旧木板,一侧留下一块砖的空档,就是鸡早出晚进的门了。
坐在最后排的位子上,学生的手都能摸到鸡茏上准备让母鸡下蛋的烂箩筐内。
在那里,胡老师和我们学生一样,早去晚归,在教室与自己的家之间跑通学,中午也是自己包饭。
中午吃饭是最热闹的时间。几张位子一拼,大家的饭就从各自的位子斗里归到一起,饭是各吃各的,菜就不分彼此了。
三十多个几十个学生与胡老师几乎天天分享不同的家产菜,样数最多时会有二十多种。
胡老师带的菜分量最多,而我又是带菜最好的学生,因为我家就我一个孩子,家中常年都有晒干的河鱼干让我包饭。
胡老师老调侃我,说我老是吃干鱼,可为啥不善长讲咸(闲)话呢!(这里巧妙地运用了家乡的一句俗语:吃干鱼,讲咸话,取咸的音,闲的义)。
所以,常常又将我的咸鱼干分一部分给大家吃,让其同学都均一点自家产的菜给我,其实,这样反倒让我吃的菜花样多了,而且我还是吃胡老师的家产菜最多的一个。
差不多行成了规律,吃完饭,学生休息,胡老师就抽烟,一支大烟斗随时就从他的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买来的土法烤制的烟丝金黄,用一个小透明塑料袋装着,火柴盒从另一边的口袋里备着。
他的那个大烟斗在当时的农村比较少见,我倒是在日后的电影战争片中,见过一位红军大指挥官手握着类似的烟斗站在烽火连天的阵地前的场景,
胡老师也是本乡本土的农家后代。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山西当过兵,据说在部队就热爱读书,还是后来他常在班上学生面前说的。
在部队学文化发扬的是“钉子”精神,说为了抓住每分每秒的学习机会,他自己口袋里长期揣着一枚铁钉,只要一闲下来,掏出铁钉,就蹲下来在地上写字。
后来才知道:怪不得胡老师的字写得那么好,原来是这么练过呀。
说起教过我的胡老师,我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啦,这不光是他担任了我二年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还因为他对我的特别照顾。
三年级时学校秋季组织勤工俭学,一帮师生开赴戈尔潭捡油茶,戈尔潭离学校怕有六七公里吧,按要求得去三天。
算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了,父母觉得我离家出远门得备点钱,以防急需,我当时还自己带了二元钱。
因为是集体开伙食,米是自己带的,菜是学校出资统一安排好的,住的是戈尔潭街上家户人家的楼板房,算是没有地方花钱。
三天后,二元钱还在袋子里放着,我也没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回到学校,胡老师单独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问我离家几天,回来有没有给家里人包什么礼物,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胡老师告诉我,家里父母、奶奶疼我疼到肉里去了,从小就要学会报恩。
我说:“那怎么办?”
胡老师问我手里拿没拿钱,我说临走前爹爹给了二块钱。
胡老师说:“那就去代销店买一包烟给你爹爹吧!现在我就陪你一起去买。”
我买完烟,沅水牌的,才五毛钱,我正准备离开,胡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掏出了零钱,买了一把花塑料纸包的糖果,说要我给母亲和奶奶一人几个,我有些难为情,说我还有钱。
胡老师说:“你回家时就说烟和糖果都是你买来孝敬爹妈和奶奶的。”
胡老师说得轻而慢的,眼神露出深重的表情。当时我只感到胡老师离我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