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河
第一话
不存在的人(上)
我生活的城镇,有一条美丽而神秘的河流,小镇的人都称它为“落日河”。这样富有意境的名字,不知是哪位诗人想象出来的。不过,在这样的称谓下,倒真有金色落日的光辉图景。但俗话说: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就在这样一条河流上,每天仍会上演着失恋、自杀、相爱的戏码。而我,则在高楼之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内心却渴望发生一些奇特的事情在我身上,而这些事情真如自己所愿一般,如海浪般朝我袭来,包围了我的全部生活。
仲夏,一个异常炎热的黄昏。我沉浸在一个无边美好的梦境中,迟迟不愿醒来。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来,将我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时值午后,人本来就极度困倦,我只得强撑疲惫的躯体,揉了揉腥松疲惫的双眼,穿着人字拖,缓缓地向电话机靠近。
“喂,是逸凡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这声音急促而紧张,但那洪重的声线,以及特殊的音调还是向我提示了那声音的主人——我的好友,渡村。
顺笔一谈,我本名林逸凡,父母取逸凡二字,估摸是觉得我日后不会有多大的出息,逸凡,逸凡,安逸平凡的度过一生,而我的人生也如同这名字的含义,到今天,我仍旧是某个没什么名气的杂志编辑,偶尔写点文章,杜撰一点奇闻异事。
渡村,则是我非常要好的铁哥们。虽说名字挺像日本人,但确是纯正的中国人,而且十分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渡村的午后来电,使我的困意全无。我没好气的朝电话那头大喊:“渡村,干什么啊?有事不能明天再讲嘛!烦不烦啊。”
“呃,逸凡啊!我这个时候打给你,实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啊。”他的语气十分诚恳,我的怒气顿时消去了不少。
他补充道:“逸凡啊!我前天一早晨练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很诡异的信件,收到之后,我按上面的回复,结果…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痛苦的抽泣声。
听到渡村的哭泣声,我才明白,他对我讲的事情绝对不简单,因为渡村的个性,我比谁都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落泪。
“好的,渡村,你先控制下情绪,我马上就来!”我用柔和的语气稳住了他。他的抽泣也随之停止了。
挂掉电话,我进里屋换了一身衣服,便匆匆下楼。
从大楼出来,刹那间一股异常强烈的灯光照在了我的脸上,刺眼的光线使我的瞳孔发生了变化,眼睛无比疼痛,泪水也从眼眶流了出来。
那种痛感,应该是我几天来没有出门造成的吧!站在这汹涌而来的人群洪流,以及速度快得吓人的车辆之中,一股生存的渺茫感不由泛上心头,接踵而至的便是巨大的眩晕与无力感。
到渡村的家,算不得远,大概一刻钟便到了。
晚上八点,渡村家。
一到渡村的家,窝在沙发里的渡村便像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抱紧我。
渡村的身体在颤抖着,传达至我身体的冰凉,告诉了我此时他处于极度不安之中。
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缓解他的情绪,同时,身体也慢慢的松开了他。
他像个孩子一样,大口喝完了水。然后,他惶恐的说道:“逸凡,刚才电话给你讲的事情,现在我原原本本的向你复述一遍,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欺骗你,因为这将关乎到许多人的生命,包括你和我。”
一番话后,渡村的面色才算稍稍红润了些。
我们,早已经历了年少的幼稚与无知,孰轻孰重,我们还是可以相当清楚的分辨。
于是,我引导他继续讲下去,好奇与不安占据了我整片大脑。
“前天,我依照惯例到体育场晨练,之后买菜做饭。可是,当我回到家时,在门缝处却发现了一封信。这封信,十分简单,跟普通的信件无异。可当我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却着实令我吃了一惊。”说到此处,渡村呷了一口水,看来是口渴了。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描述。“信纸上面没有多少内容,只是写着这样一段话,我可以实现你的任何一个愿望,前提是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情。”
“就这么一段话,没有了?”我感到疑惑。
渡村又说道:“不,上面还有一个日期,二零一零年七月十日”
一段简单的实现愿望的话,一个日期,这能说明什么?
我揉了揉人中,笑道:“渡村,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哦!帮你实现愿望的一封信?你怎么不说自己捡了个阿拉丁神灯还来得更妥帖呢?谎话也得有点技术含量吧?”
他半晌无语,然后,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我按上面说的,回复了信件,结果愿望真的就实现了。”
“愿望实现?那你说说你究竟许下了一个什么愿望吧?”
“让我成为百万富翁,就是这个愿望”渡村笑道,并递上了一个存折。
我打开存折,上面的数字着实吓我一大跳,存折上面白纸黑字写着1150000元的金额,这么一大笔钱,足够渡村享用一段时间了。我使劲盯着存折,企图看破其中的玄机。
无缘无故得来的巨款,在我心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世间,哪有无故的获得,那昼夜之间获得的财富,似乎只存诸于神话的想象。
我又向渡村发问:“那存折上打来的款项,你没有询问过出处吗?”
“这又是另一个奇异的事情了。”渡村神秘一笑,言语之间,透露出兴奋的感觉。
“给我打来这百万元钱的,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奶奶。她说,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又患上绝症,便想了个主意,随便想一串数字,组合之后,便将这一百万打给这位幸运儿。”
“那冥冥之间,你就成为了那名幸运儿了。”我努了努嘴。
“嗯。开始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这位老人打给我电话,便说出了前面的话。”
这钱,看来还算不得不易之财。“愿望实现了,那信上说,让你做的事情是…。”我没敢往下说,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点,也是令好友真正为之胆寒的真正缘由!
而渡村,又仿佛瞬间从得失之间挣脱,坠入了一个无尽深渊,脸上写满了恐怖的讯息。
“当我将愿望寄去的第二天,回信便来了。信上讲,如果想实现愿望,就必须在昨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切断整栋大楼的电源。”渡村向我说出为了实现愿望,而必须做到的事情。
“切断大楼的电源,又要刚好在十二点三十五分,这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事情,但为了验证愿望能否实现,我还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我问道。
“一把钳子、绝缘手套、安全帽、墨镜,以及随身携带的手表。前面的工具一是为了计划的正确的实施,二是为了掩护自己,毕竟切断电源这种事情被发现了,可不就是一个小事了,做不好就上警察局了。至于手表,是为了掐时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是没有什么时间观念的。”
这一点,我相当认同。记得以前上大学,渡村基本没有一次上课准时过,还包括一两次重要的约会,都是失约而至。
“等快到了那个时间点,我就蹑手蹑脚的下到了一楼,悄悄躲在电源控制箱那里,一分一秒计算着时间。”
“当时间到了十二点三十五分,我几乎瞬间就用钳子切断了总电源线,一时间大楼全部停电,让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渡村有神有色的叙述完后,我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做了这么恶劣的事情,就没人发现?”我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他大呼一口气:“幸好大楼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进一步追问,没有留下任何让他停顿的机会。
渡村几乎是大哭地哀嚎道:“当我,当我切断电源,回到家中。却发现我的父亲死在了浴室里面。”
“父亲是因为我切断电源,瞬间电压的急速变化,才诱发心脏病致死的。”渡村早已泣不成声,泪水俱下,打湿了光洁的地板。
“切断电源,的确可能造成电压瞬间变化,国外也有类似的案件,可是浴头喷出的水并没有携带有电啊。电击的条件也不符啊!”
“可是,父亲有重度心脏病啊,水温的急速变化,会导致他猝死啊。”他向我解释道。
这样看来,一切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甚至于完美的解释了。
渡村含泪说道:“早知道实现这愿望,需要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是绝不会答应做这么恐怖的事情的。那可是我父亲的生命啊,我最爱的父亲就这样间接死在了我的手中。”
我安慰他道:“这件事情十分蹊跷,一定是有人设计好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不过是那个神秘人布下的杀人棋子,你没有错。”
话毕,我又陷入深思,一个愿望,切断电源,渡村父亲的死,这三者之间都是因为那封信件而起,三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呢?如果说渡村的父亲是一个巧合,那精准的时间,与渡村的反应是不是也被人计算在内呢?
越想越觉得骇然,仿佛此刻我已被丢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与光明。绝望与来自内心的恐惧充满了我的头脑。
房屋内,我和渡村,相顾无言。窗外,一切归于宁静,我知道,此刻世界已经安睡了。但我也知道,此刻,在另一个地方,有一双眼睛正在长久的注视着我们,迟迟不肯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