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抓刺客!”“保护王爷!”
月光冷冽,岳王府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四散的火把渐渐聚集在一座漆黑的大屋之前。
十几个带刀侍卫站在了屋前。火光下,只见屋门大开,门口横着两具尸体,脖子上都有一道血痕。屋内,年轻的剑客用剑抵住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的胸口,男子的华贵衣袍已被剑尖刺破,表面染上了淡淡的红色。男子瞪圆眼睛,惊惧地盯着剑客。剑客一言不发,背对着门,有一半身子隐藏在黑暗里。男子张大嘴,重重的喘气,上唇悬着汗滴。他手扶着桌面,身子微微后仰,双腿不停颤抖。剑客稳稳的将剑抵在他的胸口,冰冷的剑身映着火光,上面没有一丝血迹。
“一字电叶生!”一名持着火把的侍卫惊呼,脸露惊恐。十几把刀一齐拔了出来。
“别动。”
男子感到胸口微微一痛。“你你你...你们不要动。”
突然从里屋冲出来一位白衣女子,她宽大的袖子里寒光一闪。叶生左手迅速击出,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啊!”一把匕首叮当落地,女子被叶生扭住手腕。女子逶迤在地,顿时泪如泉涌。
“你不能杀他,要杀就杀我好了。”
“王爷,他要什么我们给他好了。”
王爷满脸汗水,他看了一眼白衣女子,急道:“叶生,乾坤刀法是乾坤门的至宝,下落只有宫主一人知道。”
女子听完,抽泣声更响了。”既然这样...王爷,贱妾陪你一起死。“女子挣扎着想爬到王爷脚边,叶生松开了手。
“来人,把她带出去。”
“不要!王爷,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
几个侍卫犹豫着不敢上前,叶生没有动。他们放下刀,慢慢走进屋内,伸手去拉女子。女子拼命反抗。就在女子被拉开的一瞬,王爷右手一抖,同时向后急退。叶生看见了一点银光,他侧身避开,同时右手长剑递出。
门外一名侍卫突然卧倒,刀落地之时,众侍卫一拥而上。叶生回过身,发现眼前居然是那名白衣女子,心中一惊,发现长剑已透过女子的胸口,又插进了那王爷的心口。
里屋又冒出了一位少年,他用布袋将王爷罩住,再将开口系好,手法熟练至极。
“少爷,快走!”少年道。他抢前一步,左手急挥,袖中的石灰粉向门外泼洒而出。众侍卫纷纷中招,丢了下刀,捂住眼睛惨叫。
叶生长剑一抖,女子轻柔倒地。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大屋,转眼便闪进了阴影里,失去了踪影。
夜已将尽,两人来到一片森林。
“怎么了,少爷,一路上心神不宁的。”
“ 没什么。”
“是因为那个女子吗?”
“是的。她居然挡住了我的剑。”
“少爷,她没有挡住你的剑,惊雷刀岳乾坤已经死了。”
叶生点点头,不置可否。
说话间,两人来到森林中的一间小木屋前。叶生伸手推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两人走进屋内,少年将布袋放下。
“少爷,今天的报酬。”少年点上蜡烛,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
“嗯。”叶生伸手接过。他走到墙边坐下,用手帕细细擦拭剑上的血迹。
少年又提起了布袋。
“铁心,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铁心一愣,答道:“当然啦少爷,你杀人,我收尸,哪次不是这样呢?”
叶生听罢,微微一笑。铁心也咧开嘴笑了。此时窗外一片漆黑,世界正在迎接黎明。铁心像往常一样,提着布袋,走出木屋,快步离开森林。
二.
“喂!你们在干什么,不许欺负叶生!”
“爹,叶生对我很好,你为啥不同意我俩...”
“叶生,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会一直等你。”
“叶生,你为什么要杀我...”
叶生从梦中惊醒,他仍靠在墙边,身旁放着他的剑。窗外鸟声清脆,已是清晨时分。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在叶生脑海中久久不逝,和他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叶生看着剑,将它拿了起来。他握住剑柄,将剑抽出一半。
铁心推门进来。“少爷起这么早啊。”
叶生将剑插入。“你每天都来的这么早么?”
铁心搓搓鼻子,“是呀。”
“你可以晚点来。”
“没办法,是老爷要求的。”说着,少年将一个木篮递给叶生,“你的早饭。”
“嗯...铁心,我现在算不算名满天下了?”
“我是不知道啊,但老爷说少爷你只要再杀一个人就算了。”
“是吗?”叶生眼中闪过喜悦之色。
“嗯。这个人就是断雁刀秦三。”
“要到哪去找他呢?”
“这不难,老爷已经帮少爷安排好了。”
“嗯。”
“老爷让你好好休息,到时候会通知你的。少爷我先走了,老爷还有事找我呢。”
“今天这么忙么?”
“没办法...老爷的夫人病了,那几味药镇上又没有,老爷让我到别的镇去买。”
“嗯,那你快去吧。”
铁心慢慢走到屋外,又回过头看屋内的叶生。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哀伤,踏着露水离开了。
叶生吃完早饭,将剑别在了腰间,戴上帽子,走出木屋。
叶生来到镇上,看到了自己画像的通缉令。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知道官府的人根本不会真的拿他,他们都怕他的剑。
阳光灿烂,街上好不热闹,充斥着欢笑声和胭脂味。叶生走进一家首饰店,买了一支金钗,一对玉镯,店家帮他细心包好。
“你的妻子一定会喜欢的。”老板娘微笑,眼中流露艳羡之色。
“谢谢。”叶生一笑,将其放进怀里。
店门外传来喧闹。
“铁师弟,你干什么?”
“只要打败你,我就可以成为亭主了。”
“哼,你有这个实力吗?和门主动手有失我的身份。”
叶生一惊,走到门外。
铁心拿着一把刀,在他身前五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名肌肉结实的男子,同样拿着一把刀。男子转身欲走,铁心身影一闪,人已欺近,那男子咦了一声,提刀架接。两刀一触,铁心已借力退开,绕到了男子身后。男子转身横斩,这刀来的太快,铁心来不及反应。“砰。”金属猛击爆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铁心手中的刀横飞而出,碗口鲜血直流。
“再不自量力,休怪我不顾同门之义。”男子怒目而视。
铁心后退两步,双手一拱,道:“章亭主,晚辈多有得罪了。”
那男子径自去了。铁心抬起左手,阳光下金光一闪。叶生伸出手按住铁心的左手,铁心一愣,将金针收入袖中。
“你什么时候加入了乾坤门?”
“我我我...没有没有,哦哦,少爷...我忘了和你说了,因为我们一直找不到乾坤刀法,所以老爷让我拜入乾坤门下,去盗取刀法。”铁心的额头满是汗水。
叶生叹了口气,“这么危险的事,老爷应该让我去做的。”
“少爷,我的身法很好,你是知道的。”
“嗯。”
“老爷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我去的,少爷你想想啊,盗书重在神不知鬼不觉,和你杀人是不一样的。”
“少爷你来这里干什么呢?”没等叶生回答,铁心抢先问道。
“没什么。我现在要走了。”
铁心看了一眼那家首饰店,没再说话。叶生也不再说话,慢慢朝来路走去,他只觉得精疲力尽,想赶快回去休息。
他回到木屋坐下。一个人喃喃自语道:“铁心,我能相信你吗?”霎时之间,叶生感到凄凉无比,他觉得自己和这个森林中木屋一样,一直孤独地苟活着。叶生又想到了她,他情不自禁地轻声叫道:“月儿。”
三.
叶生握紧手中的剑,剑已出鞘。他站在大漠的风沙之中,看着眼前的荒城。城头留有一面残破的旗帜,旗面被黄沙长期击打,已经便得破烂不堪了。旗杆旁边站着一个人,一个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刀,一把黑色的刀。
“狗贼叶生,你残害本门三名殿主,老夫今天就要一雪前耻。”风声呼啸,老者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叶生慢慢走上城头,站在老者面前。
“前辈可知乾坤刀法的下落么?”
老者闻若未闻,提刀猛砍。叶生举剑迎击,避开刀锋,剑身紧贴住刀刃,向右斜转,将老者的刀卸到身旁。刀顺着剑身斜劈而下,眼见就要砍到叶生的手腕,叶生突然挺剑直刺老者的脖子,这一剑来的更快,老者只得向后跳开。叶生挺剑追击,老者在半空中斜劈一刀,刀剑相交,叶生的剑从中断开,老者退开几步。
风沙之中,城下面扔上来了一把剑,叶生伸手接过,拔出剑,剑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前辈可是用的乾坤刀法么?”
“哼,对付你也用得到乾坤刀法?”
“那再好不过,若这就是乾坤刀法,那可真是让我大失所望了。”
“狗贼,休得口出狂言。”老者又提刀攻来。叶生冷静的一剑刺出。
旗帜在空中扭曲,风沙中一阵乱响。一粒黄沙飞快地划过老者的左脸,带出一道血痕。老者手中的刀落下了,他睁大双睛,慢慢现出了惊惧之色。剑已入喉,他已说不出话。叶生轻轻拔出剑,老者跌落在地,还在不停抽搐。
铁心走上城头,将老者的头正过来查看,又装进布袋里。叶生擦净剑身的血迹,已经下了城头。铁心提着布袋,轻快地跟上去。
“少爷,老爷叫你回去,他在木屋等你。”
“嗯。”
“少爷,这不是回去的路。”
“我不回去了。”
“你去哪里?”
“回家。”
铁心一惊,他第一次从叶生嘴里听到这个词语。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
“少爷,你那一剑好快,秦三连刀都没有举起来,就...”
铁心蹦蹦跳跳走到叶生身前,用手割了割自己的脖子。叶生没有搭理他,从他身旁走过。
“少爷,老爷高兴极了,说今晚要好好赏你,请你务必要到。”
“对了,你这次的报酬,老爷到时候也会给你。”
叶生停步,铁心心中一喜,但却欲言而止。两人又陷入沉默,盯着对方的眼睛。
铁心转开头,叶生开口道:“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
“我...这...”
"替我谢谢老爷。"叶生继续往前走。
黄沙漫天,铁心落在叶生后面。铁心慢慢低下头去,左手一抖,指尖已捏了一枚银针。
此时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铁心收起了手中的银针,望着风沙之中。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二人跟前。六人身着劲装,前五人手握长刀,后一人刀未出鞘。
“一字电叶生,你残害本门三名殿主,吾等今日决意为殿主报仇,死而无憾。”五人翻身下马,将叶生围住。五人同时出刀,一齐砍向叶生。风沙忽然变大,五人的刀被沙粒撞击改变了方向,都向自己的右边砍去。五人眯着眼,看不清眼前之景,刀劈下,五人同时喊道:“梅亭主,我砍到他啦。”心中欢喜不已。五人又觉左手疼的厉害,才发现原来自己受了伤,五人惊的又同时后退一步,面面相觑。
“梅亭主,这狗贼厉害的紧,小心他的暗器。”
“一群废物!”梅天雨拔出刀,飞身下马。突然间,风沙更大了,五人只能用衣袖挡住了脸。梅天雨手握长刀,眯着眼睛,盯着风沙之中。突然间他手中的刀被从中削断,被风沙吹走了。断刃插入马背,马嘶鸣一声,疾奔而去。
“梅亭主,这狗贼跑了。”
“小心,他没跑。”
梅天雨拿着断刀,心下骇然,慌乱地环顾四周。突然间风沙骤小,一枚金针悄无声息地射入他体内。接着六人依次倒下,就此都不省人事了。
马吃痛,正在发足狂奔,叶生疲惫地卧在马背上。
身后马蹄声响,有马追了上来,马上之人正是铁心。
“少爷,得罪了。”
叶生感觉背脊一凉,接着眼前一阵发黑。他奋力抬起头望着风沙之中,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石板桥。她就站在桥上,静静地看着他。叶生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份幻影,但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跌落在黄沙之中。铁心翻身下马,从沙中抱起叶生。
“铁亭主,你这次可功劳不小啊。”
风沙之中,一架马车踱来,在铁心面前停下。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掀开轿帘,走下轿子。他身着华服,却正是被叶生刺过一剑的惊雷刀岳乾坤。
岳乾坤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枚丹药来。“这是金针解药,你快快服下罢。”
铁心又将叶生放在了沙中,接过岳乾坤手中的丹药服下。他朝马车上一扫,但见车夫目光如电,正盯着自己。
“这解药需得服三次才能将毒全部去除,你以后可不能再用金针了。”
铁心心中一惊,接着便俯身拜倒,“多谢殿主关怀,属下感激不尽。”
岳乾坤看了眼沙中的叶生,道:“你把这畜生带回去,可不能让他这么容易死了。”说完这句话,岳乾坤脸上的表情突然痛苦地扭曲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身体摇摇晃晃地,似要晕倒。
铁心赶忙上去扶住他,“殿主,我扶您上去。”
上轿之前,岳乾坤又回头静静地看了一眼叶生。他眼神哀怨,突然立在黄沙中大笑,笑声格外凄凉。
岳乾坤坐上马车,车夫挥鞭,马车调了个头,又朝着来路去了。铁心将叶生抱上马,自己也坐上马来,他策马紧随着马车。四人两马一起离开了大漠,朝岳王府而去。
四.
“叶生,快说出乾坤刀法的下落,不然老子今天打死你这畜生。”
阴暗的地牢中,守卫手里拿着马鞭,毫不客气地往叶生身上伺候。叶生被他们用粗重的锁链锁住了手脚,缚在木柱上。他低垂着头,双目无神的盯着面前的人,身上满是血迹。
这守卫又抽得几下就不再抽了,他朝叶生身上吐了几口口水,转身走到牢外。
"爽完了吗?"
“嗯,该你了。”
突然地面之上传来叫喊声:“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脚步声如雨点般杂乱。
两人一惊,同时奔到了地牢口。月光之下,只见王府东侧的天被染红了一小半,黑烟滚滚而出。
“你在这守着,我出去看看。”
“好。”
那人急忙向岳王爷的卧房跑去。但跑到半路,突觉背心一痛,他低下头,看见有一把刀正插在自己胸口上。周围之人来去匆匆,忙着救火,竟没人注意到他。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口中涌出鲜血,头垂下,就这样死了。身后之人在他倒下之时顺势将刀拔出,来到王爷的卧房附近,隐藏在了屋外的假山之后。
铁心快步走到了卧房门口,“王爷!你还安好吧?”
“外面怎么回事?”
“养和殿着火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嗯,你进来吧。”
卧房外安静异常,铁心推开门,走进卧房。他看了一眼屋外,将门轻轻合上了。岳乾坤从里屋走了出来,在桌边坐下。
铁心将桌上的蜡烛吹灭,外屋顿时暗了。“不早了,王爷你还是睡吧。”说话之时,铁心在王爷背上用手指写下了几个字。
“多谢你关心,既然没什么危险,那我先去睡了。”
铁心推开卧房的门,匆匆离开了。岳乾坤仍坐在桌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打开上面的盖子,上百枚金针整齐的列在其中。他又觉胸口微微一痛,只得将竹筒合上了,又放入了怀中。就在此时突然有刺客破窗而入,那人身在半空突然怪叫一声,倒在了屋内。月光洒下,那刀刃沾着血迹,泛着寒光。
铁心从窗后闪出,“王爷,让您受惊了。”
“铁心,你又立了一个大功啊。”
“卑职一身的武功都是王爷所授,不敢居功。”
“哼,你那身法可灵活的很啊。”
铁心额头渗出汗水,跃进屋内,在岳井身前跪下。
“铁亭主,只要你现在杀了我,按乾坤门的规矩,你就是乾坤门的殿主了。”
“弟子不敢。”铁心低头看着地面。
月光将屋内染上一片银色,岳乾坤侧着头静静地凝视着他,突然哈哈一笑。他伸手拍了拍铁心的脑袋。
“你以后好好跟着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知道吗?”
铁心脸露喜色,连声道:“是!是!谢谢王爷!谢谢殿主!”
“你我经历相似,都是苦命的孤儿,铁心,紫芳已经死了,我想收你做我的义子,以后我们就是亲人了。”
“是!义父。”
岳乾坤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这筒金针,你替我好好保管了。”
“是。”
五.
铁心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躺在床上,看着手里那筒金针。他又想到了叶生,想到了老爷。老爷已经死了,不久后,叶生也肯定会被岳乾坤亲手杀死。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从小孤苦,对他人一直疑心很重。老爷虽然残忍,一心想夺取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乾坤刀法,叶生虽然孤僻,只懂得杀人之术,但他知道,这两人待他却是真心的。而他却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背叛了这两个人。
“小兄弟,你听我说,我还不想死,我从小孤苦一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求求你放过我。”
“别别,你先别杀我,我还要一句话。很重要。”
“乾坤刀法就在我身上,我怀里有个竹筒。”
“对,对。你将金针都拿出来,秘籍就在最底下。”
那夜的画面一幕幕闪过,铁心愤怒地捏紧竹筒。他想到岳乾坤根本不可能真心对待自己,岳乾坤心中只有他的爱妻紫芳一人,而他也算是凶手之一。铁心从床上坐起,呆望着手中的竹筒,他慢慢打开竹筒上面的盖子,上百枚金针刺开月光,就和那时一样。他合上盖子,将竹筒收入怀里。铁心站起身,从屋子的角落拿起一个包裹,又拿起了一把剑,准备妥当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出门离开了。这一刻,他已等了许久。
在这里生活了近半个月,铁心已经把王府里的道路摸的一清二楚,他来到地牢门口,取出银针刺在守卫的后背上。银针对使用者无害,射入他人体内会使其昏倒,而金针则会直接取人致命。铁心将守卫轻轻地放在地上,从他的怀里摸出钥匙,打开门,悄悄潜入地牢。
“少爷?”
“铁心?”
“少爷,我对不起你。”
“你来干什么?”
“我来救你出去。”
铁心用剑将锁链砍断,扶住了满身伤痕的叶生。
“还走得动吗?”
“勉强还行。”
“那我们快走。”
“铁心...”
“之后我会和你解释的,快走吧,少爷。”
两人正要动身,忽然地牢口传来了声音。
“喂!换班啦,怎么睡的和死猪一样。”
“不好,那畜生跑了。”
刹那间,千百思绪在铁心脑海中流转。
“快走,少爷。”
两人冲出地牢,已经有不少侍卫正拿着火把赶来。
“剑给我。”
“少爷,交给我吧。”
铁心左手一挥,银针激射而出,前面几人便一一倒地。
“这边走。”
铁心专挑隐蔽阴暗的地方走,两人渐渐甩开了侍卫。但突然间,黑暗中伸出了四把刀,架在了两人脖子上。一名男子走到两人跟前,却正是之前和铁心交过手的章亭主章宝玉。
“章亭主,你这是干什么?”
“铁心,你和岳王爷居然将叶生私藏在王府之中,胆子不小啊!”
“你私闯王府,意图谋杀王爷,胆子也不小啊!”
“你…”章宝玉怒气上涌。
铁心将手伸入怀中,拿出来一个竹筒。
“章亭主,你可知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就是乾坤刀法。”
“不可能,乾坤刀法在宫主手上。”
“宫主老了,他需要人来继位。现在能继任的也就只剩下岳殿主一人了。”
“哼,你小子诡计多端,我岂会信你的鬼话。”
“不信你可以亲自查看,我知道梅亭主你一诺千金,我只求你能许诺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可以不杀你,但不能放过叶生。”
“难道这刀法你不想要了么?”
“哼,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章亭主,我一直觉得你机敏过人,但是你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吗?乾坤刀法那么重要的东西,岂会真的就在竹筒之中。”
“这…我当然知道不在里面。”
“章亭主,只要你放过我们,我就将竹筒里的秘密告诉你。”
“这…”章宝玉脸现疑虑。
“咦,岳殿主,你怎么来了?”铁心看着章宝玉身后,脸现惊慌之色。
章宝玉众人一起转头,却哪里有岳乾坤的身影。与此同时,铁心打开竹盖,金针急射,五人就此倒地不起。
“快走。”
叶生一言不发,他跟上铁心,两人翻过院墙,来到大街上。街道被火光照的通亮,侍卫们已将王府的四周围住,两人刚一落地,便被侍卫发现了。
“他们在这里!”
街前后各跑过来了一群侍卫,他们将两人堵在了街中央。侍卫们将火把高高举起,映得人脸通红。
“剑给我。”
铁心看着叶生,终于将剑交了出去。叶生拔出剑,剑身闪着寒光,一瞬间,似乎连火光都黯淡了许多。众侍卫也纷纷拔刀。
此时,突然火光摇曳,天空落起雨来,雨势不小。铁生心念一动,暗道天助我也。他在叶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叶生微微点头。雨越下越大了,火把接连熄灭。
“不能再拖了,大伙上啊。”
几名侍卫一起冲上了来,叶生避开,向另一边奔去。眼见就要成夹攻之势了,叶生前方的人突然纷纷倒下,两人冲进了人堆。身后的人赶到之时,但见前方乱作一团,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两人正拿着死去的侍卫的身体当作盾牌,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铁心金针连发,将侍卫们一一击倒。雨渐渐大了,两人一起倒地,卧在了死尸之中。侍卫们只道是又有人死了,但环顾四周却又不见两人踪影。雨水从他们的额头流下,流到眼睛里,他们仍瞪大着眼睛,不敢眨眼。
“快追,那两个狗贼往东边跑啦。”响起的却是铁心的声音。
侍卫中大多都没听过铁心的声音,又因是在大雨之中,就算是之前听过铁心的声音,此时也不大分辨得出了,再加上侍卫们全都在仔细寻找两人的身影,他们心中惊恐,只想逃走,故铁心此言一出,众侍卫皆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在意是谁说了这句话。侍卫们陆续向东边追去,谁也没注意地上的尸体。两人便趁机逃脱了。
一路无话,两人走进森林,又来到了那个木屋前。
叶生推开门。
“我不进去了。”铁心站在雨中。
“怎么了?”
“我中了金针的毒,活不久了。”
叶生回过头,两人隔着屋檐的雨帘相望。
“少爷,我背叛了你和老爷,我罪该万死。”
“都过去了。”
“我...”
“铁心,我们得回王府一趟。”
铁心不言,他突然膝盖一软,跪倒在泥沼中。叶生赶过去扶起。
“少爷,你不能去。”
“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死了。”叶生将铁心抱起,冒着大雨,又朝着王府赶去。
“少爷,你一定要为老爷报仇,他…他就是被岳乾坤杀的。”
“少爷,我怀中有本武功秘籍,是老爷传给我的,现在我就交给你了。”
“少爷,以前的日子多么简单啊,你杀人,我收尸…但…再也回不去了。”
叶生听着,眼中一片模糊,也不知是泪是雨。此时他刚好跑出了森林,月光下,只见前方的路面上四散着积满水的水洼,一直延伸到了天边。叶生停住脚步,低着头站在原地,他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铁心仰头看着天空,整个世界的雨水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六.
不知那样站了多久,叶生又回到了木屋。很巧的是,他还在木屋的角落里发现了几壶酒。他以前很爱喝酒,现在不喝了,甚至睡觉时他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但今夜他很想喝酒。铁心的身体已经冰凉,叶生准备天一亮就将他埋了。他坐在桌边,打开了酒壶。
“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啊。”一名老人推开门,走入屋内。
叶生放下酒壶,拔出剑,眼神锋利,盯着面前的老人。老人白发苍苍,白须飘飘,面容消瘦,但眼睛却依旧清澈。
“我可一直再找你啊,叶生,听说你在岳乾坤的府里,我便马上出发去找你。”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嘿嘿,半路上我就看见你了。”
叶生不言,只是盯着他。
“实不相瞒我便是乾坤门的宫主。”老人斜眼看着叶生的脸色,但发现他居然无动于衷,只好叹了口气接着说,“说来惭愧,这几年来乾坤门人才凋零,许多弟子不学本门刀法,偏偏去学一些旁门左道。”说着,老人走到铁心身边。
“你干什么?”话音刚落,叶生的剑已贴在了老人背心。
“你的剑果然很快。”老人慢慢转过身,用一根手指将他的剑刃推到旁边,“但还是赢不了乾坤刀法啊。”
叶生将剑收回,心中骇然。
“你去将他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叶生想起了铁心的话。他俯下身,从他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一个油布包和一个包裹。竹筒里面装的是金针,油布包里是一本武功秘籍,封面写着“绝风隐尘”四字,而包裹里放了几碇黄金。
“这铁心可不得了啊,即得岳井亲传金针,又得燕无双亲传秘籍。”
“叶生,你只道自己杀了岳乾坤,可不知我的乖徒儿心脏长得有些偏。他从小便勤奋好学,但却只想着升官发财,如今路也走偏了。”
“乾坤门内只剩下他一位殿主,实力较强的梅亭主和章亭主也都死了,我实在是不愿他继任宫主,乾坤门的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我上。”
“按乾坤门的规矩,不可随意残害同门。但凡门内之人,杀位高者则可夺其位,为位高者报仇之人也可继其位。”
“这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么?”
“这是选拔高手的最好手段啊。”
“如今这样还有什么高手?只有卑鄙的小人罢了!”
“不,已经选拔出来了,叶生,就是你。”
“我不是乾坤门下。”
“我现在就可以收你为徒,嗯…传你乾坤刀法。”
“不,我一生只有一位师傅。”
“那我只能将刀法传给岳乾坤啦,他一定会杀了你。”
“我也正好要找他算账。”
老人看着叶生,他见叶生目光坚定,知道自己怎么说也劝不动眼前的年轻人。
“唉,看来祖宗的基业真的要毁在我手上了。”老人摇摇脑袋。
“我会帮你杀了岳乾坤。”
七.
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上,“乾坤门”三个金字熠熠生辉。一名剑客来到门前。
“什么人?”
“叶生!”
门前的两名弟子同时脸色一变,但马上又镇定下来。“请!岳宫主已等候你多时了!”
两名弟子推开大门,叶生走了进去。
“比起乾坤刀法,我们之前学的都是些狗屁,乾坤门落没都要怪玉衡子那个老狗贼,让我们练那些没用的刀法。”
“岳宫主愿意将乾坤刀法倾囊相授,我们乾坤门的复兴指日可待。”
“岳宫主万岁!”
大路两边四散着乾坤门的弟子,他们看见叶生走来便不说话了,本练刀的人也不再练了,他们只静静地盯着叶生。
正殿的门打开了,岳乾坤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几名弟子。门外的弟子看见了岳乾坤,又开始叫道:“岳宫主万岁!”、“岳宫主武功盖世,光复乾坤门,一统江湖。”
“哈哈哈,今日我再教你们几招,可要看清楚了。”岳乾坤瞟了一眼叶生,便朝着一个高台走去。众弟子纷纷涌到高台下。叶生和岳乾坤相对着走了上去。
太阳像渗了水一般,看起来淡淡的。高台上二人手中分别拿着刀与剑,不知要站到了何时。看台下的许多人已经满头大汗,感觉比台上之人还要紧张。
叶生出剑了,他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一瞬之间已绕着岳乾坤刺出了十一剑,但每一剑都被岳乾坤的刀封住,刀与剑却没有相触。台下的众弟子们纷纷叫好。但叶生却笑了,他后退半步,连刺两剑,分别刺岳乾坤的喉咙和胸口,刺喉咙是虚,刺胸口是实,刀剑一碰,岳乾坤长刀向后击出,斩到了自己身上,这一刀触动了胸口的旧伤,顿时胸口一片血红,岳乾坤卧倒在地。
“你连刀都拿不稳,刀法再精妙又有何用。”
“狗贼,休的杀害宫主!”
“谁上来杀了他,谁就是宫主。”
“你…”
“这…”
“岳宫主武功盖世,除了他,我们谁也不服。”
“对…”
有弟子上高台扶起了岳乾坤,有弟子拔刀站在岳乾坤身后,他看看叶生,又看看岳乾坤,手微微颤抖。
“呵呵,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呢?”
岳乾坤双眼盯着叶生,双眼爆发出仇恨的怒火。他双手一挥,上百枚银杖一齐射向叶生,与此同时,他身后银光一闪。台下之人不断涌到台上。
有两名弟子急急忙忙跑出大门处,将门栓上,又越出了院墙,轻功好不了的。两人又转回门口,守门的一名弟子问道:“找到乾坤刀法了么?”
那弟子人点点头。“嗯。”
“师傅呢?”
这弟子刚问完话,一名白须老人便从门上越下来。他单手提着一名剑客,正是叶生。
老人抽出弟子的刀,将乾坤门的招牌斩落。
“我们走吧。”
院内的人厮杀成一片,台上台下堆满了尸体。此时正是夕阳时分,一人站在尸体之上,满身鲜血,“我成为宫主啦!我是宫主,你们都得听我的。”接着他便几近癫狂的笑了。
那笑声远远传出,一行人听到后心中无不骇然。老人低头对两弟子说了几句话,那两人便转身回去了。
两弟子很快便回来,他们对老人点点头,一行人便继续向前走。老人看着落下的夕阳,突然自言自语道:“叶生,你说得对,祖宗的法,也得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