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

                         

      穗穗七岁那年的秋天,家里搬入了一户人家,从此穗穗变成了新房客家那男孩口中的穗穗姐。男孩一家人来自北方,听说是北边闹了蝗灾,生意做不下去了,才把家迁到了南方。男孩叫田若白,男孩名字秀气,人长得也秀气,像个女娃娃,生着比南方人还白净的脸容。穗穗对若白很上心,时不时跑到若白家去找他玩,但大多数时间若白都被田伯伯关在屋里念书,极少出门。

      后来不知怎么的,穗穗莫名其妙地被父亲送到学堂读书,山野里生养了穗穗自由不驯的性格,她没上过学,学习对她来说是束缚她自由的枷锁,她不明白上学有什么意思,而父亲给她的答案是若白也在学堂里上学,所以她也要上学。穗穗渐渐安定下来,不再吵闹着不去学堂,对于知识仿佛开始有了渴求。谁也不知道,穗穗的转变全是因为一个男孩子,那男孩的名字叫若白。

      自从上了学堂,穗穗和若白待一起的时间就长了,虽然若白比穗穗小一岁,但因为底子好便和穗穗上同级,在一个班上课。穗穗常常望着窗外的灰燕在屋檐下回旋,听着四野里的风吹草动。一切与外界有关的,都是穗穗神往的对象,直到一个声音从她耳畔响起,她才和外界分离,回到课堂上。“若白。”老先生喜欢这样叫他,他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孩子,人长的也好,性格也好。“若白,来,背一下李白的《赠汪伦》”若白从板凳上站起来,那时正值夕阳迟暮,若白的影子被拽得很长很长,长到盖住了坐在后排的穗穗课桌上的课本,“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若白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穗穗心里美滋滋的,她想告诉周围的人,瞧,那是我弟弟,多厉害!

      散学后,穗穗和若白结伴回家,路上他们要穿过一片麦田才能到家,刚长出来的麦芽绿油油的,柔嫩得像小姑娘,若白和穗穗踩在田埂上走,但北方来的若白没走过田埂脚常常会滑到田里,穗穗就拉着若白的手“若白,姐姐带你。”穗穗告诉若白,爹爹说麦子都是农民伯伯用汗水种出来的,不能破坏,坏了麦子大家会饿肚子的。若白的脑子突然蹦出一句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若白,你又背诗呢?是《锄禾》吧!”“是呢,是呢。”若白应到,“那若白,以后你教我念书好不好?”穗穗看着若白,眼睛里映着夕阳的异彩。“嗯……没问题。”若白觉着这话不是他说的,是他的心说的。那天牵着他手的女孩胜过了天边彩霞的美。

      从此穗穗就有了找若白的正当理由,在若白的小屋子常常会传出两个孩子吚吚呀呀的读书声,大人们也为此感到欣慰。不知不觉,五年过去了,穗穗和若白都上到了国小六年级,两人还是形影不离地一起上课散学,在同龄人里像他们俩这么好的姐弟已经不多见了,穗穗就想一直这样陪着若白,陪着就好……

      某个小雨绵绵的下午,若白被她的母亲从学校匆匆接走,穗穗看着若白走出那间教室的门,莫名地觉着心痛,不知道为什么,一丝不舍成了她一下午失魂落魄的毒剂,若白跨出门槛的那一次回眸仿佛穿透了穗穗的胸口,她知道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终于发生了。散学后,穗穗背上书包就冲出了教室,遗忘了被掷在角落里的那把伞,雨很大,就在若白走后不久雨下大的,穗穗跑过田埂,再也没有理睬青翠的麦芽,她只想立刻回家,她跌倒在田里,雨水顺着她的发际流下,混合着苦涩的泪哗啦啦落入麦田,穗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只是一种预感让她觉得自己终将会错过什么。那种失去的痛,让眼泪难以抑制地奔涌出来。

      穗穗一身狼狈的回到家,她甚至没有顾及母亲的呼唤就冲向若白家所在的二楼。那是一片空荡荡的地方,就像最初那家人没来时一样,雨被风吹着泼洒在地面上,走廊有的是孤独的回音而不是相见的欢笑,穗穗脑袋里一片空白,人,就这么走了?

      晚饭,穗穗一家人都没怎么动筷,彼此缄默,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穗穗,若白他走了,不回来了。”母亲的声音很平静,但拿筷子的手却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走了都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我!”穗穗吼着。屋子里没人回答,茶壶口喷着蒸汽,噗嗤噗嗤地发出响声。所有人又安静下来,谁也不想再多说一句。“叮铃铃,叮铃铃。”打破寂寞的是电话铃声,母亲跑过去接电话,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母亲一句也没应答,穗穗望向母亲,和母亲的目光交汇,她从凳子上起身,慢慢走到电话旁边,母亲将电话交到穗穗手上。“喂?穗穗姐吗?”电话那边是熟悉的声音,干净而清脆,穗穗没有说话,那边也沉默良久。“穗穗姐,对不起,我的不辞而别让你失望了。”沉默,还是沉默。穗穗没有说一句话。空气仿佛都被冰冷的气氛凝固了。“你…………还会回来吗?”穗穗的声音很小,她想他若听见便答,听不见就此罢。手里的电话渐渐往下滑,貌似没有他离别时的决绝,有的只是她的不舍。“嗯,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滴……滴……滴……”电话挂断了,穗穗挂了电话。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夺出眼眶……

      又是五年,一晃而过,穗穗长成了大姑娘,美丽动人,今年就参加国考,马上就是大学生了。那个人还是没有来,两个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她觉得自己可能忘了伤痛吧!漫长的岁月总能抚平一切。暑假穗穗还是如许多年前那样帮着母亲做活,太阳火辣辣的,晒得穗穗无比焦灼。一个声音从穗穗身后传来,“抱歉,我来迟了,久等。”穗穗回首间发现自己已被一把遮阳伞遮住了阳光,只有和煦的风吹拂过身上,身后那少年的脸上挂着动人的笑容,“你来的刚好,我没等多久,只是想了很久。”穗穗一如从前报之以少年一个灿烂的微笑……

      年少被岁月搁浅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洪流变得模糊,伤痛不再,思愁不再,在的只有关于你的一切美好与爱。

                                              £星辰执笔

图片发自简书App

图片发自简书App

图片发自简书App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3,558评论 6 492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1,002评论 3 387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9,036评论 0 349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7,024评论 1 285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6,144评论 6 38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0,255评论 1 292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295评论 3 412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8,068评论 0 26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478评论 1 305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789评论 2 32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8,965评论 1 34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649评论 4 336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267评论 3 318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982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223评论 1 267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800评论 2 365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847评论 2 351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