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自古以苦读闻名。明代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为东阳书生贴了标签。因地少人多,养成了东阳人勤劳、节俭的乡风。梅干菜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当家菜。多数在外读书的东阳人天天以梅干菜下饭,以至于后来有传说东阳考生高考成绩好的秘诀就是梅干菜。东阳学子也被戏称为“梅干菜博士”。
我读中学的时候,学校没有食堂,雇了一位大妈负责烧开水、用大蒸笼蒸饭。我和大多数同学每天、每餐的吃食都是一盒米饭,用自带的一大罐梅干菜下饭。偶有家离学校近的同学带了白萝卜来,切块后放到饭盒里蒸,加点盐下饭,让人口水直流。更奢侈的是,有同学居然到村代销店里打一分钱酱油或什锦菜,看着他们那傲娇的眼神,心里的感受只能用羡慕嫉妒恨来形容。虽然大多数同学吃的都是梅干菜,也还是有阶级区别:条件好的,可以在一大罐梅干菜里埋几块猪肉,隔三差五的夹出一块打牙祭。条件次一些的,炒梅干菜时可以多放一些猪油,嚼起来多少有一些香味。我家平时买不起6角5分钱一斤的猪肉,猪油也总不够用。我妈发现煮饭时的米汤水颜色和质感可以成为仿真猪油,于是我带的梅干菜看上去有一层类似猪油的白色,然而吃上去除了咸味还是咸味。我大伯母看不过去,有时会给我炒一罐真猪油炒的梅干菜,那我就可以享受一星期。我弟弟还是羡慕我,每周六下午我一回家,他都会急匆匆地把我带回家的饭盒打开,找到一点剩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正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口号喊的最响的年头。我妈说,青黄不接,村里有几户人家已经开始吃原本用来喂猪的大麦了。我家还能勉强吃上掺了萝卜丝干或红薯干的米饭。
我考上大学后,我妈还张罗着想给我炒有猪肉的梅干菜。她的心目中,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菜肴。我坚决地拒绝了。那几年我一闻到梅干菜的味道,肠胃就会条件反射地泛酸水。每个假期我回家,我妈还常常在我耳边唠叨,说起邻村的吴水生老师,他考上大学后,还是坚持带梅干菜到学校吃,省下助学金寄给家里的妻儿。也许她是在责怪我这么快就“变修了”。
大学毕业后,不知不觉间 ,我居然又喜欢上了梅干菜的味道,每次回老家总要带上一大包。这个基因竟然也遗传给了我闺女。如果有一盘海鲜和一盘梅干菜让她挑选,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梅干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