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谋定
赵琴受的都是皮外伤,很快就痊愈出院了。老肖也没和她商量,让出租车直接开到他家门口,赵琴下车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上楼进屋,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老肖把她安排到床上休息,出门去饭店买了饭菜,二人吃完后赵琴说:“以后别去饭店花大头钱了,我们自己做,又可口又省钱。”
“我们自己做”,这话什么意思?老肖不敢深究其中的含义,他生怕自己理解的和赵琴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他更不敢向赵琴正面提起二人的事,生怕挑明了赵琴会立刻离开他。他甚至怀疑赵琴的脑子是不是摔坏了,怎么之前那么坚决反对而之后就稀里糊涂和他在一起了呢?
不,还不能算在一起,因为他们还各自睡在各自的房间里。
住在肖家的第三天晚上,赵琴说:“老肖大哥,我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哪一天珊珊再闯进来打我一顿。”
老肖说:“要不,我们搬家吧,让珊珊找不到。”
赵琴高兴地说:“好啊!可是,”说着立刻又黯然了。“可是买房子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是害怕珊珊会随时闯进来。”说着她下意识地向门口望了望,又说:“要不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说着动手整理自己的东西。
“别!”老肖慌了,忙把赵琴的东西放在柜子里,他不愿意即将到手的幸福溜走。他想了想说:“有一套房子,什么都是现成的,我只怕你不愿意去住。”
“为什么呢?”
老肖悄悄说:“那套房子是珊珊的,是珊珊背着杨庚买的。”
“夫妻两口子,为什么要背着呢?”赵琴只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老肖说:“你不知道,珊珊和杨庚是后到一起的,半路夫妻。半路夫妻有几个不分心眼儿的,珊珊怕将来有一天杨庚的孩子会来分财产,就把公司赚的钱转移到我这,以我的名义买的这套房子。”
“珊珊这么做有没有想想杨庚的感受?”赵琴愤愤地说,她一时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
“所以才不敢让杨庚知道呀。”沉浸在幸福中的老肖一点也没有注意赵琴的情绪变化。
“所以半路夫妻,没什么意思。”赵琴说着擦了擦了眼睛,又去衣柜把自己的几件衣服拿出来。
“小赵,我对你可是全心全意的!”老肖信誓旦旦地说,把衣服重又挂在衣柜里,他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赵琴看。
赵琴搓着手说:“肖大哥,我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可是血浓于水呀,我对你的十个好也抵不过珊珊说我的一个不字。”
“唉!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呢?”
赵琴不响,又开始擦眼睛。老肖为表达自己的真心,打开抽屉将几个银行存折拿出来交给赵琴,斩钉截铁地:“从现在起,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赵琴忙推辞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肖说:“这是我的意思。” 并把抽屉的钥匙也交给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赵琴虽然照常做饭做家务,但脸上总是阴云密布,老肖小心翼翼地陪伴左右,虽有非分之想却不敢有非分之举。
这天晚上,两人刚吃过晚饭,忽听有人敲门。赵琴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珊珊来了!”说着躲到了老肖的身后。
老肖一边安抚:“别怕别怕。”一边问:“谁呀?”
“是我!老刘。”
两人都长出一口气。自从赵琴被打住进医院,老刘一个人照顾老伴,忙得没有时间串门,这几天他一直惦记着赵琴怎么样了,抽空过来看看。赵琴给老刘沏好茶后,坐在一边默默地听两个人谈天说地。老刘起身告辞时,赵琴说:“刘大哥,你稍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见两个男人都楞了,赵琴笑笑说:“我的伤都好了,能继续照顾大嫂了。这里是肖大哥的家,我住在这里不太方便,说不定哪天珊珊回来看见我又说我勾引他爸了。”说着打开衣柜收拾自己的衣服。
老肖急了,不由分说抢过赵琴手里衣服说:“小赵,你不能走。我……”
赵琴对老刘说:“我必须走,住在这里我没有安全感,时刻担心他的宝贝女儿再来打我一顿。”说着眼角就红了。
老刘见状说:“老肖,你真得想想办法,要不然我去找珊珊谈谈?”
老肖将衣服挂放回柜里,叹一口气说:“唉!珊珊这孩子,都让我给惯坏了,真对不住小赵。”
老刘说:“光说对不住没用,你得想想办法。”
老肖说:“明天搬家。”
老刘说:“搬家也不是长久之策呀,我看最主要的还是做通珊珊的思想工作。”
老刘走后,赵琴问:“搬到哪去呢?”
老肖挠挠头,他也没想好要搬到哪里去。那天脱口说出搬到珊珊那套房子里去,后来一想不妥,珊珊知道了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所以后来他没敢再提。
这一夜,老肖被赵琴闹的没有睡好,一会被她惊叫声惊醒:“哎呀有人在开门,是不是珊珊来了?”非要叫老肖起来把门锁换了。老肖好一顿安抚,说:“这半夜三更的,去哪里找锁匠啊?”待她好不容易睡着了,老肖也朦胧睡去。忽听赵琴那边又吵闹起来,边吵边手舞足蹈:“肖珊珊,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脸的娼妇,今天我跟你拼了!”好似在跟谁打架。老肖上前边推边叫道:“小赵,赵琴,醒醒,醒醒!”
赵琴仍然闭着眼睛,两手继续挥舞着抵挡着老肖的胳膊,口中仍骂个不停:“你别过来,肖珊珊!我以后可不会再让着你,你这个淫妇,你这个谋害亲夫的潘金莲!你早晚得下冰山地狱!”
哪个做父母的不是舐犊情深呢?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得骂得,却绝不容许别人动一根毫毛。老肖气呼呼地用力将赵琴摇醒,说:“你做什么梦了?珊珊纵有天大的不是,你也不该骂的那么难听吧?”
赵琴睁开眼,坐起身,看着一脸怒气的老肖,轻轻说了一句:“血浓于水啊。”
“什么?你说什么?”老肖问问道。
赵琴复又躺下,不再理会老肖。爱人是没有血缘的亲人,他永远不是有血缘亲人的对手。
第二天,老肖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锁换了,第二件事出去找房子。找到两条腿抽筋,也没有找到合意的房子。赵琴安慰他说:“算了,别找了,搬出去又能怎么样,珊珊想找,几天就能找到,难道我们整天搬家不成?反正门锁也换过了,她不会再冷不防闯进来了。”
老肖搓着自己的手说:“真是难为你了,要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吧,这样珊珊就找不到我们了。”
赵琴苦笑道:“跟我私奔?看不被你的老哥们笑掉大牙!”停了少许又说:“不行,让人笑话还是小事,人都说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这一把年纪我怎么忍心让你背井离乡?要说离开这里,也是应该我离开。”
老肖一把抱住赵琴,好像她真的要走似的:“我不让你离开!”
赵琴推开说:“别小孩子气了,说到底我是个外人,珊珊才是你的亲人。”
老肖又将赵琴抱住:“现在你才是我最亲的人!”
赵琴又推开他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老肖不知是怕赵琴离开他,还是为表达自己的诚意,提议去把结婚证领了。赵琴说你不怕你的宝贝女儿知道了会闹个鸡犬不宁吗?老肖说暂时先不声张,来个生米做成熟饭,以后她慢慢会接受的,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是通情达理的。可赵琴坚决反对,说我从来没做过偷偷摸摸的事情,亏你想出这么见不得人的主意。老肖见话不投机,不再说了,但脸色有些难看。
赵琴猛然意识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忙陪笑脸说:“肖大哥,你活到这把年纪还不知道吗,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呀。你就珊珊一个孩子,她不快乐,你能快乐吗?你不快乐,我能快乐吗?我们都不快乐,这婚是不是还不如不结呢?”
一番话说的老肖心服口服,他越发喜欢这个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女人了。只听赵琴又说:“等过些日子,咱们俩一齐去看她,到时候再决定怎么摊牌。只有得到珊珊的祝福,我们才能幸福啊,你说是不是?”
老肖连连点头连连说是。赵琴准备着和肖珊珊的直面交锋。
肖珊珊自从打了赵琴之后,再也没去过父亲家。父亲在电话里告诉她,以赵琴的伤势,只要她报警,肖珊珊立刻就会被拘留。她也后悔自己太不冷静,做出这等没脑子的蠢事。她除了支付赵琴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还打给父亲三万元钱,请他转交赵琴,算是给她的赔偿,并千叮咛万嘱咐,赵琴伤好以后一定要让她离开肖家。肖珊珊不知道的是,老肖给了赵琴五万元,因为他觉得三万元太少了,就自己贴了两万。她更想不到的是,父亲已经打算和赵琴领结婚证了,自己亡夫的前妻,就要成为她的继母了。她多次打电话问父亲赵琴走没走,父亲总是说赵琴有时头疼有时头晕,就这样让她走他不放心。肖珊珊隐约感觉不对头,决定当面劝说父亲,让父亲知道所谓赵琴的真实面目和接近他们父女的真实目的。就打电话说有事让父亲来她家一趟,她没想到赵琴也会跟父亲一起来。其实老肖也没有想到赵琴会真的跟他一起去看珊珊,他很为赵琴不记前嫌而感动,赵琴说:“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就忘记过去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吧。”老肖更是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赵栩这是第一次来到前夫生前的家,和她的家真是天壤之别啊!她不觉一阵心酸:“杨庚啊杨庚,你真是穷命鬼呀!这皇宫似的家,这娘娘似的老婆,你怎么就无福消受呢?”她拉着老肖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最后和老肖并肩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喝着肖珊珊沏的茶。
见赵琴和父亲形影不离,肖珊珊的话没法说出口。老肖也觉得,有赵琴在身边,珊珊听到结婚的话万一控制不住,局面将很难收拾。还是赵琴知趣,说:“老肖,你们父女俩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你们好好聊聊,我就先走了,去老刘家看看刘大嫂,你去那接我吧。”
老肖看着关上的门说:“珊珊,找我有什么事?说吧,她走了。”
肖珊珊冲门口撇撇嘴说:“她一定在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呢。”
老肖噌地站起来,大声说:“你赵阿姨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她可不会干这种事。”说着大步走到门口一下推开门。
肖珊珊朝门口看了看,赵琴果然没在门口,但这能证明她什么呢,她对父亲吼道:“爸,你不了解她,她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她来咱们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完突然起身跑到阳台向楼下望,看到赵琴已经走出楼门口。
肖珊珊的家在四楼,赵琴如果在门外有片刻停留,此时也走不出楼门外。老肖听了女儿的话,感到不可思议:“阴险狡诈?不可告人的目的?”什么意思嘛,同时更感到绝望,看来珊珊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他和赵琴在一起了。他不知道女儿在看什么,也走过来往下看,看到赵琴的身影,他明白了。他悲哀地想,女儿珊珊何时变得这般不可理喻,心理何时变得这般阴暗?哼!都是那个杨庚把她教坏了。
肖珊珊在阳台一直目送赵琴的背影走远,越看越觉得她不像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她,就是赵栩,因而越想越害怕:她究竟想干什么。她必须把真相告诉父亲,趁老头子还没有陷入情网。
可是,回过头,早已不见了父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