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我看着萌萌细雨远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不过我并没有立刻跑去追她回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太窝囊了,没有一个男人的样子,要事业没事业,要工作没工作,要关系没有关系,要成绩没成绩,要成果没成果,不仅没有一个男人的样子,简直没有一个人样子。家里还有老婆,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她爱我,我明白,我爱她,她也清楚,可我们在一起开心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很少看到她笑,那种曾经真诚又美妙的笑容,很少在她脸上出现。
“萌萌!”
我向前一招手,追了过去,三四十米的距离,怎么都感觉有些遥远,仿佛在闹市望远处的一座山,要抵达那里似的。
“叫你不要乱喊。”
萌萌细雨突然停下来,看着我,眼神里是灼灼的怒火,瞳仁的黑色更像是火燃烧后留下的焦炭。
直到我追到她跟前,她也是这么看着我,不说话,但眼神里有格外丰富的语言。
“干嘛??”萌萌细雨问我,还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可没有起大风,她刚刚没走多少步,额前的刘海顺溜着呢,她只是感觉那里的头发乱了而已。
“一起走走!”我说,很客气,老朋友在街上忽然碰头似的。
“说得我刚才没遇到你似的。”萌萌细雨手朝前面一指,说:“走吧,别走快了,要有散步的感觉。”
我和萌萌细雨便又一次走在一起。
路灯光很亮,但我不想看,路灯光芒的存在证明了夜色中城市的热闹,但这热闹通常属于别人,我很少有机会和别人喝酒,别人一般不会主动找我喝酒,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喝酒的人一般要谈点事情,而我不能对别人的事业做出贡献,自然一般没人找我喝酒。而我也一般不找别人喝酒,我就那么几个钱,老婆还要上班补贴生活费,家里的经济情况我俩都清楚,最近一两年一直有要孩子的想法,但一直不敢要,孩子生下来生活费负担不起。而那灯光,在我眼中,不知何时,变得刺眼。
来来往往的人确实很热闹,而我内心也不觉得寂寞。我和萌萌细雨走在一起,生活中经历的大小痛苦长短烦恼便被抛到脑后,我想都不去想,毕竟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失败的人,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又有什么经历值得在一个少女面前夸夸其谈,我想没有,客观情况也是没有。但萌萌细雨在身边,我就回到了学生时代的青涩时光,很多事情懵懵懂懂,许多道理一知半解,那时很快心,那时很快乐,时光不能逆流,但遇到萌萌细雨后不知何时就找到了曾经的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但突然回来的这种感觉。
“干嘛老是不说话,糗毅?”萌萌细雨拍拍我的肩膀,把沉思的我从思想深处给拉了回来,蓦然回神,我才清楚明白这一路萌萌细雨一直在身边,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想问题呢。”我说,轻描淡写,不露感情。
“还想揍雷风和晴雷吗??”萌萌细雨坏笑着说,看来她是知道我在回想从前,只是不知道我回想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和她关系大不大她也不清楚。
“那两个臭小子……”我说,话到嘴边,话锋突然一转,又说:“别提了,那晚上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
“一敌二,从人数上讲就吃亏,除非你有四只手。”萌萌细雨说,在我左右肩膀之间来回看着我,我就不知道了我另外两只手长在什么地方,但看她的眼神我确实存在四只手。“不过还好,最后打赢了。”
“说得我真的很厉害似的。”我得意兮兮地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当时是武功盖世的一个高手,虽然嘴巴上敷衍不承认而已。
“本来就厉害。”萌萌细雨竖起大拇指夸我。
“别!”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心中已经狂喜,这是萌萌细雨真诚而又真心的夸赞,我能不高兴吗,我继续说:“其实当时没想什么,只是心中有股劲,打了出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劲吧!”
“给点颜料就开染坊,真是的。”萌萌细雨故意捏起鼻子,仿佛闻到了一股臭味,可我没有脱鞋也没有放屁,难道我仅仅有点自喜的话在她看来就是臭味的吗?!真是的。
“好吧,”我说,静下心来,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没有找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这种事情你也要对我坦诚吗?”说着萌萌细雨举起手指头狠狠地戳了我脑门一下,说:“怎么跟个傻瓜似的,什么话都往外说,有些话心知肚明便行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个傻瓜!”
“往外说??”我一瞬有点不明萌萌细雨的意思,又说:“我对你说的,你说我往外说,这个话怎么理解?”
“好吧,好吧,学会看人说话,哪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行。”萌萌细雨并没有问我什么,但用期待回答的眼神看着我,搞得我莫名其妙,她又说:“说好!”
“好吧!”我说,真是莫名其妙,感觉有点做了刘谦的托儿的感觉,虽然萌萌细雨没有跟那个魔术大师学过魔术。
“你工作上的事情到底怎么样,老实跟我说说这些,我不是想长见识来着,我读的书比你多,而且自诩脑袋瓜子比你灵光,或许我可以给你分析一下,说不定还能想出解决方案呢。”萌萌细雨说:“我知道这方面你很难开口,但我是真心诚意想帮你。”
“一句话,没进展。”我说,也不故弄玄虚了,也不吊人胃口了,也不渲染气氛烘托感情了,最最精炼的概括,最最俭省的语言。
“你工作多少年了?”萌萌细雨这么问。
我不想回答她了,我是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工作方面的事情很多,我经历的大事小事不算少,但没有一件事做漂亮了,也没有一件事得到别人的称赞,整体讲我的工作经历就是失败的经历,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人。而要勇敢在别人面前主动说自己的失败经历,我的心里揪得慌,许多话在心里打转,但就是说不出口。
“问你话呢!”萌萌细雨故意推我一把,说:“没听见还是装聋啊,你!”
“我没听见也装聋,行了吧!”我没好气地说。
“到底怎么了?”萌萌细雨问,很不理解我的语言,毕竟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对于社会中男人是什么样子还不了解,她认识的所有男的都是男孩,没有男人,包括那个卖画为生的雷风,在我看来还是个男孩,虽然有些男人的说话做事方法,依然没有长大。
“我心情不好。”我说,就一句话,言简意赅,俭省至极。
“怎么了??”萌萌细雨瞬间有些着急,眼神慌乱地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说:“刚刚明明没有怎么呀,你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你说的,工作的事情。”我说,小心翼翼提醒她,本来这些事情我是谁都不会说的,在老婆面前都不会说,但萌萌细雨在身边,我心中始终有个犹疑的念头,到底说还是不说,有点想说,但又难以启齿,所以凭感觉说了这话。
“很不顺心吧!”萌萌细雨瞬间反应过来,站到我身后,说:“我给你捶背。”我还没有来得及应和,她就开始捶了。老实说,手法一点不专业,应该找个师傅好生教教,不然就找个学校培训一下,不过她捶得很用心,每一下的力道都适中,不大不小,始终拿捏有度,不过分重,也不过分轻。
“我当真成了你叔叔吗?”我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无所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就是了。”她说:“你还是叫我萌萌细雨吧,一直这么叫,你叫我萌萌我不习惯,感觉自己变了个人儿似的。”
“好吧,该怎么叫,就怎么叫。”我说,点点头,把她的手放下来,可她不依不饶,依然给我捶着背,依然的认真。
“不是该,是想,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萌萌细雨说,笑嘻嘻的,很开心。
我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所谓的言外之意,不对此说什么,只是转过来,说:“别捶了,我又不是老年人,没有肌肉酸疼肿胀之类的事情。”
“哦。”萌萌细雨点点头,放下手来。
我们又一次肩并肩一起走着。
天空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我关注的目光,我从来不怕黑,但那一刻有点怕了,黑得一无所有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有一颗星也是一种不大不小但足以称得上慰藉的慰藉,但此时的天空黑得赤裸,什么都没有,偏偏我又注意到了。
“同事欺负你不,糗毅??”萌萌细雨这么问,有技巧,我知道。
“我一打二都打得过,同事怎么会欺负我呢?”我说,自信满满地吹牛,谁不明白似的。
“说实话,糗毅,说实话吧,我觉得你活得真窝囊。”萌萌细雨说:“你老婆不给你好脸色看,一点都不像贤妻。”
“她本来就不是贤妻。”我说。
“我问你话呢,别东拉西扯的。”萌萌细雨转过脸来,严肃地看了我一眼。
“偶尔吧!”我说:“毕竟同事之间,有时候开开玩笑,一天的工作时间就耗完了,也差不多了。”
“真的吗??”萌萌细雨又问:“同时这些整蛊过你没有,我父母上班的公司有好几个马屁精,还有几个特别喜欢告状,能黑白颠倒,混淆是非,无中生有,变高为低,当然了,我知道,糗毅,你是个好人,你不是这种人。”
“哪里的公司没有这种人呢,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说,想想自己上班地方的事儿,确实,我待过一些地方,到处都有这种人,只是多少而已,一个公司如果一个马屁精都没有,那是多好的公司,如果一个公司一个喜欢告状的人都没有,那是多好的老板,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公司,凤毛麟角,荒原一棵树,我只是没有遇到而已。
“你以后平时过要过开心点,糗毅。”萌萌细雨说,有点低声下去搞得我有些不明不白,又说:“老婆瞧不起你,将就过着,和人在一起要学会相处。”
“我知道。”我简短回答,对公司的事情,我不想细说,已经说得太细了。
被人关心是一种风景,是春日阳光下油油的草青,是夏日树荫中凉凉的大风,是秋日荒郊里落叶的小径,是冬日小山上皑皑的雪影。萌萌细雨肯慰藉我的心灵,我当然奉上一颗至诚的心。
七十七 糟糕的生活 难言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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