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姐姐给老家家里装了一个摄像头，为的是可以随时看看父亲，和他说说话。以前我们给他打电话，总有打不通或者打通了无人接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我们总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现在装了摄像头，能实时看到他的状态，就放心多了。
前天，我打开摄像头软件，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在打牌。
有人列出孤独的十件事：一个人逛超市、吃火锅、喝咖啡、看电影、过节、旅游、KTV唱歌、看演唱会、搬家、看病签字。其中最顶级的是看病签字。
父亲一个人打牌，也是孤独的最顶级吧？
父亲打的这种牌，叫“歪胡子”，一般需要三个人一起玩，两个人也可以，只是没有三个人玩有意思。
以前，张伯母住在隔壁时，她经常到我们家和父亲母亲打牌。他们打牌，从不来银钱上的输赢，只是纯粹的游戏。不打钱的，旁人看着一点意思没有，但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后来张伯母搬走了，父亲就和母亲两个人打。
前年母亲永远离开我们了，父亲好像就没有了心气劲。他经常念叨：现在日子舒服了，但是你妈不在了，我心里不舒服。
父亲一个人在老家的生活，每天是看电视，睡觉，吃饭。偶尔去后园侍弄一下他种的茄子和辣椒。他不去左邻右舍家串门，也不去两百米开外的他的兄弟家走走。他就一个人呆着。
今年上半年，他在我这里住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他下楼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每次拉他出去走走，他就是不愿意。要是我妈在，他虽然也不情愿，但大概率还是会陪着出去走走的。三个月后他执意要回去，我告诉他只要他乐意，可以一直住我这里。他不肯，一是住不惯，二是觉得自己有儿子，长期住在女儿家说不过去。说如果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倒是可以。老一辈的思想，你很难去改变。
他住我这里时，每天都起得很早。有一天早上，天刚刚亮吧，我也起床了，于是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打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一个人打牌。我问，一个人怎么好打？他回，一个人就不好打吗？
我很难过。要是我妈还在，看到他俩一起打牌，那就是我眼里幸福的模样啊。
昨天看到一个叫范曾的画家的新闻，说这两天突然联系不上他了，家里价值几十亿的书画藏品也搬走了。新闻里提到前年八十多岁的他娶了小五十多岁的娇妻。
想起很多类似的老夫娶少妻的例子。只要足够有钱，年岁再大的老头都能娶到年轻漂亮的女人。钱，让他不会孤独吧。
2017年冬天，婆婆因病去世，来年春天，公公相亲了几个女人，最后和一个小他十来岁的六十几岁的女的在一起了。为什么人家愿意呢？因为传闻公公有钱。其实，在农村的农民，能有多有钱？公公早年做点农药化肥生意，比种田作地纯粹干苦活的农民好一点点罢了。
父亲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很深情。昨天看到范曾的故事后，我突然想，父亲要是足够有钱，比如身家上亿，或者就是几百万，八十岁的他也不会一个人打牌吧？
换个角度来说，男人的孤独，跟钱有关。尽管理性地思考这个问题时，可能带着一点愤世甚至不屑。但看到父亲一个人打牌，我还是有点伤感，有点心疼，因为我看到了他的孤独，最顶级的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