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叙事课上当41岁的DX回忆起儿时被欺负的经历时依然忍不住在那么多同学面前痛哭,可想而知那个痛。DX的痛也勾起了我的痛,我也差点流泪,心里翻江倒海。我发现我特别害怕老师追问当时DX被欺负的场景,因为我担心DX承受不了那个痛,我觉察到是我担心自己承受不了情绪的崩塌,所以把那段被欺负的记忆尘封了。老师说必须要把那个屈辱的自己认回来,她才不会继续躲在生命的某个角落影响自己,所以我决心把尘封记忆的大门打开,用故事疗愈的方式与小时候那个自己相遇,进行一次自我疗愈的时空对话。
说故事:
如果让我讲被欺负的故事,我感觉那不是几个事件,而是整个整个的阶段,因为被我尘封的太久,我似乎只记得那时候的感受和色调。有一个场景,那好像就是我整个童年的底色。就是爸妈刚离婚我们刚搬到舅舅家时,邻居家的孩子们都不跟我玩,妈妈也不在家,在一个阴暗黄昏的下午,我躲在打满补丁的厚棉布门帘后面自己哭,好像整个童年都是这种灰暗的,孤立悲伤的调调,以致于我到结婚前如果睡醒了刚好是黄昏时刻,我的心情就会像童年那时一样灰暗沉痛无比。小学有几年我每天去上学都像去上坟一样,觉得紧张恐惧,悲伤失落,孤立无援,无力屈辱。身体每天都是紧绷的,生怕谁又一时兴起来欺负我,我感觉我的周围都是残酷的,我需要时刻留意风吹草动,走路说话眼神都要小心翼翼不要和任何人有交集,如果不小心碰到了谁,我的心里会咯噔一下害怕紧张,吓破了胆子。
这样说完以后,我似乎又记起了其中有几件我印象很深的被欺负的场景:
1我的同桌LX去我们家发现我们家很穷,吃的是高粱米饭,而且他看到我妈在给猪捉虱子,所以他第二天就跟我划了三八线,然后和全班同学说我家里的情况,全班同学都嘲笑我,想远离我,因为觉得我家又穷又脏。
2忘了细节,是一个叫BTD的男生无缘无故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我特别委屈,屈辱,愤恨,我回家告诉了我妈妈,她特别心疼又无力的表情更加加重了我的悲伤,所以我决定以后被欺负再也不告诉她了,那以后的所有欺负我都硬生生自己咽下去了。
(说这段的时候发现对BTD的愤怒还在,所以我拿了一个枕头使劲的砸,我想象我在踢他的肚子,他哇哇乱叫,打他的脸,抓他的头发撞在墙上,直到他已经没办法动弹,我还使劲儿的踢他,骂他王八蛋,不是人,去死吧,不得好死。直到我感觉自己像疯子,然后开始哈哈大笑才停止,那一刻我觉得其实自己也挺残忍的。我听说BTD后来吸毒进监狱了,我当时挺高兴的,我想人渣,有人收拾你了吧。)
3还有一次是我走着走着路,突然胳膊被抽了一下,是根柳条,我一回头是WCT。一个男生,从背后打女生算什么本事。我问他为什么抽我,他说我最烦别人冤枉我。我忘了我怎么冤枉他,但是这种背后给人一下子的感觉让我觉得特别委屈和屈辱。
(这个男生是我初中同学的表哥,我后来有一次和她聊起,她支支吾吾的,我问她她表哥怎么了,她也没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4还有一个叫LB的男生,他是其他班的,小霸王,谁都怕他,他不知道怎么就盯上我了,那时候 有一个治疗拉肚子的药叫:泻立停。因为我姓谢,他就叫我泻立停,后来又改成了泻立拉。他总是趴在窗户叫我泻立拉,然后所有人都跟着嘲笑我,我既屈辱又恐惧,所以什么都不敢说,就忍着。这让我感觉自己真的挺矬的,被别人欺负连声都不敢吱,太没骨气了。这时候我不仅被外界攻击,我还攻击自己,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在这里我开始想问自己几个问题:
1你现在怎么看小时候那个不敢吱声的自己。
答:我其实挺理解她的,她也是为了自我保护,她觉得如果她反击会遭到更多的语言和身体暴力。虽然现在的我知道她反击可能会得到大家的尊重从而不欺负她,但是那时候的她没有我目前的资源,她的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支持她,妈妈也对她语言暴力和拳脚相加,当她反抗会换来更严重的暴力,所以她当然没有反击的力量,也不敢反抗。我现在一点也没有看不起她,反而有点佩服,她是怎么忍受这样的生活,竟然还能每天按时去学校,竟然还在心疼妈妈,她真的特别坚强和有韧性。
2现在的你看起来完全没有没骨气,看不起自己的感觉,为什么?
答:因为我有了新故事,不再逆来顺受了,我叛逆了。改变的契机是:记得我是我们那一届唯一一个考上市里学校的人,那时候我的成绩在全年级都是第一第二的。但是我后来荒废学业被学校开除又回到了老家镇上的初中。被开除的原因是,我终于摆脱了以前的环境,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我决定重新开始,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生活,我再也不想被欺负了。所以我开始结交高年级的学生,跟男生也豁出去的打架,我不怕他们了,他们就开始怕我了。我逃课,瞎混,后来被开除了。走的那一天妈妈去接我,我记得还有一个男生出来和妈妈要钱,说是我欠他的,他不敢跟我要,我特自豪,因为我不怕别人了,他们怕我了。后来妈妈看不惯我打我更狠了,但是她怎么打我我都不会哭,怎么打我我都要跟她顶嘴,我绝对不会认错,我也不会听她的管束,去台球厅,去KTV,去舞厅,该干嘛继续干嘛。直到现在我一点也不后悔当时的举动,人不轻狂枉少年,回忆起那段时光觉得自己热气腾腾的活过,觉得人生是丰富和轰轰烈烈的。因为叛逆我有反抗的力量了,我为自己而活了,再也没有别人欺负我了。这个叛逆演变到我现在的自由,妈妈虽然依然想控制我,但是她也发现我不会听她的,所以我人生的所有事都是我自己做主,我生命的能量没有被禁锢而是流动起来了,让我有力量开始追求美好的生活,成为一个独立,有主见的我,这也是我老公选择我的原因。
3现在的你如果跟小时候的自己相遇,你会和她说什么?你会怎么对她?
答:在某一天放学的路上我看到那个穿的特别破,满脸沮丧的小小红,我会走到她跟前跟她说:我是20年后的你,我可以抱你吗?我很心疼你。你是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我想一直抱着你,一直呵护你,爱你。我会抱着她许久,然后带她去饭馆吃饭,让她随便点自己想吃的。我会问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开导她的情绪,告诉她怎么处理一些情况,我会去学校找那些欺负她的人,跟他们好好沟通,或者找他们的家长沟通,不允许他们这么对待小红。离开的时候我会给小红买很多好吃的、文具还有好几套新衣服,告诉她只要她需要我我随时来看她,来帮她解决问题。
4小时候的自己见到现在的自己,她会怎么看,怎么说?
答:你是20年以后的我?我都不敢相信,你的衣服真好看,你好漂亮好温柔啊。我真的会变成这样吗?太好了,我对生活更有信心了。你能不能经常来看我,我怎么找到你呢?
最后我想说:小小红,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另外我很心疼你,对不起我之前没有经常去看你,好好照顾你。我也谢谢你的坚强和韧性把我支撑到今天。我爱你,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