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城区有名的楼盘里,每每的被朋友羡慕着。是的,那里每一步都是人工精雕细琢的景致,各种植物高低错落有致,色彩青红黄绿杂陈,我几乎没有一种能叫得上名字。那里的左邻右舍出入几乎都是以车代步,路过小区大门,保安轻声问好,敬着颇为标准的军礼,让你觉得尊贵有加。但我回家时却每每不由得心生寂寞,一栋栋高楼,把有血有肉的人们深藏起来,家家户户你所能了解的就是时常密闭着的样式精美、花色缤纷的窗帘。住着这样的精屋美舍,我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有点无病呻吟,心里念想的却仍然是儿时零乱热闹的的大杂院,想念每天寻找着哪颗变红的无花果可以吃了,想念自己迫不及待剪下一串青青紫紫带着白霜的葡萄,想念隔壁奶奶送过来的一碗水饺,想念灿烂春天里满院子氤氲温馨的槐花香!
记忆中的大杂院里是硬硬的黄土地,地上总是留着竹帚的条条印痕,让人觉得干净温暖。每家都用青砖红砖把门坎前铺的干净整齐,吃饭的时候,小小的方桌搬出来放在门前,一家人围桌而坐,什么样的饭菜都吃的香甜有加。院子里有两棵大槐树,每年到了槐花开的时候,树上就像落了一层雪花,满院子都是槐花的清香。刚开始是串串白玉一样的花苞,随着香气越来越浓,花儿半包半绽的热闹的开了,一院子的人就约好了日子,大多是在周日,大人孩子欢腾了一院子,用自制的工具捋槐花尝鲜:在长长的竹竿的一端,绑上弯成勾状的粗铁丝,挂住开花繁密的嫩枝一直旋转,直到树枝断裂,累累冗冗地缠在铁丝上,倒下竹竿,自有人赶忙摘了去,把一串串雪白的开了没开的槐花捋到筐里篮儿里,带点淡淡的嫩绿,淡淡的鹅黄,铺陈着诱人的香甜。性急的,挑一些看上去干净的就塞进嘴里,嚼着一嘴的甜津津满足的笑着。调皮些的小子会攀到树上去,那会儿他就成了英雄,每个人都亲热的喊他的名字,让他给自己扔下来一枝开花多的,小子的家长一定是一边拿了开花最多的一枝捋着,一边得意洋洋的叮嘱小子当心。院子里全是人的笑声、喊声,比过年还要热闹。地上满是掉落的槐花瓣和嫩枝,似乎也有人心疼惋惜,但到底快乐更多一些,因为这是春天的节日。到了晚上,你看吧,家家户户都是花样繁多的槐花饭,包饺子的,拌了面蒸调的,清炒的,油煎的,撸的多的能吃上好几天,还有的晒干了放在以后随后尝鲜。
很多年以后我又回过那个装满童年快乐的地方,院子已经没有了,槐树也没有了,搬进楼房,家家户户都变得宽敞明亮了很多。一家一家的走访故人,不像以前站在院子里就都见到了。重复着亲热的寒暄着,彼此由衷的赞叹现在的生活比以前优裕了太多,但眉梢眼底,你仍然能依稀看到一丝对大杂院里槐花香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