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书房的门被妈妈轻轻推开,客厅中的电视声也随之传来。
“奶奶叫你去吃豆粑,刚烫的,新鲜。”妈妈一只手端着弟弟未吃完的半碗面条,说道。“哦”,我回应一声,合上了密密麻麻的错题集,仰头望着天花板,长嘘了一口气。走向玄关换好鞋出门去。来到室外,昨夜似乎下了一场雨。我踩过路上的些许积水,脖子感觉冷飕飕的。马路上的汽车比往日格外多,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流动小摊贩的胡椒香。
不算远,前面左拐再过一条小巷便到了。门是虚掩着,奶奶却并不在客厅里。厨房的门紧闭着,我转动拉手,一股子浓烟扑面而来呛得眼睛疼。更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在烟雾中坐着的,年过七旬的奶奶。她穿着一件熏黑、却还能隐约察觉是深蓝色的长罩衣,微眯着满是皱纹的眼,瞅着灶膛里的火光。不知是烟熏的难受还是别的,看着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我的眼泪流下来了。
“怎么有——这么大的烟!”,我哽咽起来。
奶奶回头看见我了,笑着站起来,“姜有来了,快快,先出去!豆粑烫好了就来叫你”,奶奶显得很难为情的样子,“这鬼天气,柴火都被打湿了,弄得这么大的烟,呛着了……”“奶奶,这点烟算什么。我来帮您烧火吧!”我坐在了小板凳上。奶奶笑着,她踉踉跄跄的从案板上端来了大半桶的乳白色的米浆,拿起锅铲,搅拌起来。“姜有,把火烧旺些!”我抓起一把木屑往里塞,锅中的油“滋滋”地响起来了。
奶奶拿起铁瓢,舀起一瓢米浆,均匀地往锅里一倒。米浆似乎凭借一股神奇的力量,根本不粘锅。奶奶的手灵活得很,豆粑的一面烫好后,旋转、翻边,接着转烫另一面。我也乐此不疲地往灶火里加柴。火光映着脸颊红彤彤的,厨房里呛眼的烟雾随之变成了喷喷的豆粑香味。
奶奶盛起最后一张豆粑,大半桶米浆也用完了。一张张微黄的豆粑整齐的摆在案板上。我刚想伸手去拿,奶奶用沾浆的筷子把我手一拍,并指了指我那乌黑的手。我笑着跑去洗手间。回来时,豆粑已经摆在饭桌上。
我迫不及待的接过筷子,夹出碗中的一张豆粑。一咬,豆粑的清香以及混着白砂糖的味道在嘴里漫开,最终凝结成了一朵花。平日不爱吃糖的我不知为何吃的是津津有味。第二张豆粑馅是酸菜,虽然没有甜蜜的味道,但却是清脆爽口。让人产生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牛羊鱼虾也不足为奇;让人不禁吟诵出“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尝”的诗句。两张豆粑,仿佛吃出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咸!”
转瞬之间,三张豆粑被我一扫而空。摸着滚圆的肚子,什么烦恼,全都烟消云散。奶奶碗中的豆粑一直未动,她一直笑咪咪的,看着我。奶奶眼角的皱纹,让我感到时光的沧桑,岁月的无情。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坐在奶奶怀中吃豆粑的场景,氤氲着凡俗的烟火气息,却温暖着儿时冬天的记忆。想到这,我的眼泪又流淌了下来。
我临走时,接过奶奶包好的几张豆粑回家。到了外面,阳光正明媚。我朝着奶奶挥手道别。奶奶一直笑着,看着我,看我出小区,看我过马路,看着我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走到了马路边,小摊贩的胡椒香气依旧。我摸了摸留着余热的豆粑,心头一热,不觉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