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落雨,席卷三个月里所有沉闷与浮躁。走廊灯光明灭,看着玻璃平台上的铁皮,被击打出四散溅落的坑洼感。跛脚人慢慢走回来,手中拿着伞,反复念叨:这雨也太大了。恍如夜间的午后,“哔哔”的雨声终于消逝。下楼出门,西面草坪与杂木林的上端景色,是一小片鲜红的光亮。放置在仍显阴霾主题的氛围里,不很合适。
凉气的食堂,手一拍不锈钢餐桌,八毛钱的米饭肉乎乎地发颤。青辣椒与酱油鸡骨头,吃起来都是缩成一团的矜持。不满足的离开,叼着树叶,走在网球场外菱形格子的背景中间。一边数着路灯,一边想起高中时分,几百人围观一只羽毛球的莫名其妙。路灯的一段距离是时间的刻度,大大小小的时光在其中融化掉。
三人去喝啤酒。女生说是第一次,形容脑袋正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冒气泡也不会说,想传达的东西不到一半,如同过去与今天的我相互嘲讽。走过某栋旧日楼,一百多个暖水瓶以纷乱的抛物线,砸到某个尚且温暖的夜里。醉眼看霓虹灯流转,发出“嘟—啦—嘟—啦—”的警戒意味。他说这叫线条透视原理——两条向远方伸延的平行线看起来趋于接近。
手机自动重启格式化后陪她去爬山。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运动服装,在上坡转角的反射镜里,看见满头长发被吹起,盖住了眼睛和嘴巴,我很满意。早熟总是无用,苦难总比别人先体验,也不会拿到八折优惠。一共走了三天,拿着雨衣却没下过雨,包里的书一股咸鱼味道。你说是纸墨气,我说是和拖鞋放一起好久。面对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便看不见,自己不存在了,带着镜子只是反射空气。
偶尔呆滞,思绪如同久雨催涨的湖水。回到幼儿园去教英语,大家礼貌都进步,还认得我,见面一句“お元気ですか”。一个人呆在热闹或安静氛围里,听孤独的歌的感受是完全不同吧。难得的大风天气,夜里跟她走了五公里,一路点着头,风都被戳破了。
回过头来,某晚间于阴森的建筑群闲散漫步。看到梧桐树上打坐的蜘蛛,那时身体已不大好,要说道说道几日来的雨水。我问不是三天前的一场而已么?蜘蛛笑笑,说是三年来的雨水了。
我想起蜘蛛从《一代宗师》片场爬进书包后,被我放到地铁出口梧桐树上的事情。三十年的菜肯定都馊了,胡子拉碴的回来作甚?
又想起友人最后一句温馨话:鼻屎这东西啊,总是攒一段时间之后扣起来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