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邵正按日常的习惯清理一天的邮件,鼠标一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停了两三秒之后点开,是一张结婚请帖,他默默看了半天,然后对着照片里的人轻轻的说:“可真是般配啊”。婚礼日期就在明天,邵正心说,“这么晚才给发请帖,这是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的意思?”
但毕竟是前男友的婚礼,他还是决定去。
第二天一早邵正仔细的收拾了一番,穿上去年买的深蓝色的西装,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感叹道,果然人靠衣装,真帅!
那人举行婚礼的酒店挺远,邵正开了一个小时车才到,酒店这时候已经聚了不少人,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找着熟人,干脆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传统的婚礼流程无聊的让他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也昏昏欲睡,但出于礼貌他只能盯着轮流播出的新人婚纱照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喝一杯?”
邵正回头,看见了穿着同样深蓝西服的贺朝,他偏着头,温柔的向新娘介绍道:
“这是我大学的…,一个朋友”。
新娘听罢羞涩的冲着邵正打了个招呼,邵正看着两位新人微微一笑说:
“恭喜恭喜,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啊。”
贺朝静静的看着他,直到新娘疑惑的拽拽他的手,然后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你慢慢吃,我们去敬别人了”,说罢带着新娘转身离开。
邵正喝过喜酒便悄悄离了席,边走边肉疼:“干嘛去充大头,一杯酒花了整整一个月工资”。
出了酒店,五月底的阳光还没有那么灼热,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站在门口,忽然想起了好多往事。
最一开始,是青涩的贺朝对他说:“那我们就在一起吧”,那时候他看见他眼里闪着的星星;
往后一点是他怀里的贺朝说,“我喜欢深蓝色,我们结婚的话我们就穿深蓝色的西服”;
后来贺朝拿着手机给他看沈氏夫夫,他说,“我们有一天也会光明正大走在所有人面前”。
再后来他想起母亲悲痛的脸,母亲边打边哭骂道:
“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你喜欢个男人你恶不恶心啊,你让我和你爸那张老脸往哪搁,街坊邻居的谁不看笑话啊”,那个时候母亲说,“今儿你要不和这个男人断了,要不我死在你面前”。
他想起贺朝的母亲,那个记忆中一直笑着的的老太太,她哭着说,“孩子,你们不要怪我,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候。”
他好像又看见了贺朝红着眼睛问,“为什么在一起就这么难?”
他和他一起抗过了所有的非议,却在面对两位母亲时,被打的溃不成军。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呢?邵正也忘记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了。
邵正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安安稳稳干了三年也没升职,但也不见他着急,他总说那叫佛系。前两年在家住时父母每天话里话外催着他结婚,但他也假装没听懂,后来干脆找了个理由搬出家住,父母也没办法,他正好乐的清净。
他真的以为他这一生就会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分开的第三年,他接到了来自贺朝的结婚请帖。
从婚礼回到出租屋后,邵正看到微博上正在热议沈氏夫夫今天大婚,他看见图片上两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幸福的拥在一起,他顿了顿,烟灰掉在手上也没发现,直烧的他一个激灵。这时邵正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熄灭了烟,拨通了他妈妈的电话说,“妈,你那天说的李阿姨家的女儿,我去见一下吧”。电话那头好像很开心,一直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邵正就微笑着应和着。
挂掉电话,出租屋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间一声哽咽扯破了这份宁静,紧接着,一个手机被狠狠的砸在地板上,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被扯碎了的,还有手机上两个年轻男孩的笑脸。
那头喜庆的婚礼也快结束了,全程微笑的新郎忽然蹲下放声大哭起来,司仪楞了一下笑着开玩笑道,“终于娶到心爱的姑娘了,看把小伙子激动的”,现场响起一片暧昧的笑声。
有人得到有人失去,这其实只是万千个日子里最平常的一天。
一个知友说“我确实真诚的喜欢过你,想带你去看每年故宫的初雪,阿拉斯加的海岸线。我曾愿意与你两人独占一江秋,愿意与你郡亭枕上看潮头,铺着红地毯的礼堂,暮霭沉沉的原野,我都曾愿与你分享,我想象过和你一起生活,直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同枕共穴,至死不休。可我现在确实也不喜欢你了,车站年久失修,江南的砖瓦裂了缝,当初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血已然冷却。”
不是不遗憾的,只是就这样别过吧,此生勿相见,山水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