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公共浴室，是初一。浴室就开在校园里。

初中开始住校，过集体生活，觉得一切都很新奇。本以为住在学校里就可以每天放学跳皮筋一直跳到天黑的我，伤心地学会了一个新词——晚自习。

在我生命中，还闯入了另一个新词，那就是——洗澡。确切地说，是很多人一起洗澡。

天然浴室

小学的时候，大爷家的姐姐经常在晚饭前端着水盆去大河洗头发、洗衣服，我有时也跟着去。河上面有一个大水槽子，水槽上方水很浅，越往下越深，但趴在里面，也不过刚刚把身体淹没。每次去，我都会泡到大槽子里面，躺着从上游滑到下游。

姐姐和附近的邻居们聚在下游水深处，有的洗衣服，有的洗头发。

傍晚的河水暖热暖热的，有时还能看见拇指粗细的小鱼从身旁游过，但你徒手永远抓不住激灵的它们。水很清澈，清得完全可以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快到晚饭时间，我就从水槽子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一起，也不用毛巾擦，就那样走回家，也就半干了。

当时的我，就是这样洗澡。有时不去大河，就跳到家院子里的水缸里，泡到只剩个脖子露在外面，大人不吼绝不出去。有时还会跑到老叔家院子的大缸里，和老叔家的小妹一起泡。

后来，有了一个神器——太阳能天然浴室。其实就是往房檐上放一个能装十几二十几斤水的黑色水袋，再安一个水管、花洒，用塑料布一围，就可以在里面洗澡了。

冬天的时候，用桑拿蒸汽箱。人坐在箱子里，箱子里的水箱加满水，水会因加热而沸腾、蒸发，依靠冒出的水蒸气，人从微微出汗到大汗淋漓，最后用喷头冲洗干净。

洗桑拿浴着实需要很强的体力，否则洗上一会儿变觉头晕目眩。但洗完之后感觉一身轻松，经络通畅。

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洗澡都是很个人的事，直到上了初中。

集体浴室

集体生活，很多事情都要整齐划一，当然也包括洗澡。

洗澡是要报名的，报了名的同学，可以在下午第四节自习课或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去浴室洗澡。由于学校规模很小，只有一个能容纳10人左右的小浴室，更确切地说是澡堂。浴室不分男女，所以男生和女生报名洗澡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进这样的浴室，有点不知所措，只是站在那呆呆地看别人一件件脱衣服。

我也开始脱掉外套、毛衣、毛裤、袜子，留了吊带背心和内裤，就这样进了浴池。

和我一样装扮的，还有两三个人。

老师也和我们一起洗澡，就让我们几个把衣服都脱了，说洗澡时不要穿衣服，可是我们就是固执得不肯脱掉。

记忆中，后来的几次，也依然是穿着衣服洗澡。

冬天，从浴室出来，头发马上冻结成一束束冰条。到了班级，头发开始慢慢解冻，一阵阵沁心的寒冷。

人的脸上通红通红，有水蒸气蒸过的热气，混杂着外面冷空气吹在脸颊上的刺骨。

那时我一直是短发，头发很快就干了。我观察着前面座位上的同学，长长的像瀑布一样的头发，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把头发留成那么长。

欢笑

到了高中，已经适应了这种集体浴室，不再穿着衣服洗澡。

洗澡时间不再需要保密，而是和寝室的几个同学找个体活课或午饭、晚饭时间，就去浴室了，需要自己花钱。

浴室有大小之分，幸运的时候会被分到小浴室，6-8个人不等，碰到人少的时候，一个寝室的人就会在一个屋里。

遇到独揽一间屋子时，我们的话就会格外多，话题从谁的腿长、谁的比例好，到谁的发育早，经常会嘻嘻哈哈一阵打闹。

到了浴室，谁穿了胸衣，谁还在穿吊带，便会水落石出。

当时已经穿胸衣的人比较少，更多的还是只穿一个小吊带。有的吊带上有蕾丝的花边，在不经意处总是点缀着孩童般的公主梦。

有时会遇到其他班公认漂亮的女孩，有时也会遇到很多熟识的其他班级的人。

然而，最后我发现，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姹紫嫣红。

原来大家脱去了衣服，都差不多。

有时在晚饭时间去洗澡，一般就会让其他同学帮忙带一份炒饭，自己再买一袋小可口。这一度成了我期盼洗澡的一个理由。

当时最受我们欢迎的，是孜然牛肉炒饭和番茄炒饭。番茄炒饭是用番茄酱炒的，饭的颜色都是红的，但吃起来却很甜。搭配小可口，就是人间极美之味了。

要是回去得晚，上课铃已经响起，就只能把头藏在书架后面偷着吃。有一次上化学课，老师转过去写黑板，我偷吃一口，再转过去，再偷吃一口，吃了半节课。下课了，老师到我座位旁说：“你藏书架背后，我也全能看见，拿出来吧。”

顿时石化。

原来我们都做过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以为自己藏了起来，别人就看不到了。

洗过的头发变得很蓬松，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就像当时迎着阳光肆意生长的我们。

虽然灿烂，却不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