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细雨斜斜地织着,空气里浮着青草与湿泥的腥气。她蹲在墓前擦拭石碑,眼镜滑到鼻尖,恍惚看见父亲在藤椅里打盹的模样——那时他总要把报纸叠成方方正正一块,垫在腮帮子底下。
苔痕斑驳的茶缸还搁在碑座旁,去年清明埋下的烟丝早被雨水浸透,泛着深褐。记得最后那段日子,父亲总让她把烟丝撒在窗台,说麻雀啄食时会发出扑棱棱的响动。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絮语。
泥铲硌得掌心发红。她学着父亲的样子将枯草连根掘起,新翻的泥土露出湿润的赭色。
碎石子磕碰铲面的叮当声,竟与二十年前他侍弄菜畦时的动静分毫不差。
那时她总嫌父亲种的白菜太老,如今却连菜帮子上的虫眼都成了珍珠。
远处的柳烟被雨洗得发亮,枝条垂得更低了。
父亲留下的竹筐还挂在老屋檐下,霉绿的竹篾间钻出几簇野蕨,在风里轻轻招摇。
她摸出铁盒里的烟丝,撒在那些蕨叶的影子里。忽然有细小的绒毛拂过手背,抬头望见蒲公英正乘着雨霁的微光,朝更深的春色里飘去。